31
申良大大咧咧地坐到了潇潇旁边。潇潇用试探的眼光看了看我,兴许是觉得我不愿和申良玩,我却并不在意,重要的是能和潇潇一起玩,另外一个人是谁都无所谓。问了一圈无人应答,既然申良愿意,那我也求之不得。潇潇见我没有什么意见,唰唰地又洗起了牌,边洗着,他的坏心思又上了心头,“光打牌没意思,输赢总是要有点赌注才刺激,咱们得想点赌注!”,他兴冲冲地提议。
兴许是男生都爱刺激,申良立刻点头表示赞同,“光打牌确实。咱们赌点什么?”
我摇了摇潇潇的胳膊表示拒绝,申良似乎眼神也随着我的手撇了一眼潇潇,“你可别动啥坏心思,想让我帮你写作业是绝不可能的,你是明知道我牌技不行故意的吧!”
潇潇见我跟他闹,还是没有放弃,“咱们也没零钱,咋办呢,我得想想。”
申良也摸着头想,他俩都冥思苦想,没什么好主意。
我本来不想随着他俩闹,见他俩想不出也耽误时间,突然想到前几天看的综艺里的办法,于是提议说,“要不往脸上贴纸条吧,谁输贴谁脸上怎么样!”
申良撇撇嘴,“真会出馊主意啊。”
潇潇倒是欣然表示赞同,又说,“待会我可往你脸上贴。”
我轻哼一声,“那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别被我贴一脸就好了!”
潇潇也表示不服,申良坐在旁边愣愣看着我俩斗了会嘴。潇潇嘴上跟我斗着,手里也没闲着,很快便分给了每人17张手牌,另留了三张底牌。我将牌在手里整成一排,从左到右是从大到小整理好,整理的过程中心中已经清楚,这牌不好不差,顺还算顺,但没有大牌,不好拿牌权,叫地主有些勉强。潇潇的眼神往我的牌上一直看,我嘲笑他,“怎么,还没玩就想认输啦?要耍赖看我的牌吗?”
潇潇努努嘴,“我看什么牌啊,你收那么严实我又看不到,但你这拿牌方式和我不一样。”
“啊?我从小到大一直这么拿,我以为人人都这么拿”,说完我看了看潇潇,他是把牌分了两层。
申良好似有些插不上话,直催我俩快点要不要叫地主,快点出牌。潇潇兴奋地说,“三分!”
我妈常常在家用qq游戏玩斗地主,因此我虽然不善实践,但观战经历和“理论经验”是十分丰富的。
我们三人玩了有十来局,我叫地主的次数少,潇潇比申良叫的次数还多,且他打牌随性,有时候该打的不打,有时不该打的却把大牌出光了,我总是盯着潇潇的牌打,让他总是在最后一步死在我手里。甚至中间有一次,我明明和潇潇一同是农民,还打了他的牌,潇潇又气又笑地让我收回去,申良在旁边按住想要反悔的我的手说,不行,落子无悔。那把我和潇潇果然输了,可见,无论是做好友还是做队友,都不能“离心离德”。因为我总想着捉弄潇潇,可没想到他意外地不在意这些输赢,一切随着我闹,他是既配合又给自己添油加醋,于是我更得寸进尺了。我耍赖说,“不行,这把输了怨你,这两张条都得贴你脸上!”
申良在旁边没好气地说道,“什么意思啊你,不是你打错了他的牌吗?”
我尚未继续和申良耍嘴,已经把潇潇刚刚贴在我脸上的条撕下来又粘到他脸上了。他脸上已经被我贴了七八张,几乎把把叫地主把把输。他把把都带着脸上贴的条乖乖洗牌,手法娴熟流畅,看着真是令人心生享受。结果因为贴的太多,又掉下来两张,我认认真真地给每张上面都重新粘上透明胶,认认真真地按在潇潇脸上,他乖乖坐着没有表情,也不争辩,任由我摆弄。我和潇潇挨得很近,我只用指尖触碰着他的脸,这样近的距离下,他的皮肤仍然洁净清澈,唇红齿白,目若星辰。在西沉的太阳斜照过来的淡黄色光芒里,他背对着斜阳,似有背光。我们玩闹了好久,我都觉得有些热了,他仍然未脱下那件月白色的长袖衬衫,脸色有一丝丝的苍白,额头上也没有汗意。
贴好之后,我看着他忍不住笑了。旁边的彭影和班长一众人,虽不愿参与进来,可早被我们三个人的热闹声吸引了,已经看了一会儿热闹,这会见潇潇脸上贴了这么多纸条,便知道他输的最多。班长说,“潇潇,你玩的是个啥,不会出我来给你当军师吧。包准一会儿让他俩脸上贴满。”
彭影看了潇潇那模样,也笑的前仰后合,对我说,“看不出来你这牌技比他俩都强呢,他俩都贴一脸了你还干干净净呢。”
我骄傲不已,“那是!我天天写完作业就坐我妈后面看她打牌,潇潇这脑子数学题都写不明白,他不行的!”
听了我这话,周围的人都笑的更厉害了。潇潇对班长说,"我是高手你懂不懂啊!你站在这里看着,我下把一定赢,明牌也得赢!”
班长嘲笑了他几句,根本不理会他,又回到位置上写作业去了。
申良倒是打的很认真,和我和潇潇出牌锱铢必较。但我在乎的只是潇潇脸上那条子已经贴不下了。
32
教室里的人发觉已经没有老师监督,早已走的七七八八,回家休息去了。夕阳洒了漫天红霞,我们仨也兴致索然。尤其是见许多人都已经走了,潇潇也按耐不住了。我帮他把脸上的条子都撕下来,发觉甚至玩的兴头上,他头发上都粘上了透明胶布,不觉好笑。
潇潇忙收拾好东西,想走又发现走的都是其他班同学,自家班里的同学都很怂,不敢走。潇潇喊我一起走,我也不敢,又怕门卫处不开门,校区本来就大,又要白跑一趟。虽然已经夕阳余温,可天气还是十分燥热。
潇潇打算做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又喊了我一次,我还是怕白跑一趟不愿去,他便决心先走了。我还不忘占他便宜,“一会儿到门口能不能出去你记得来个电话啊!打彭影手机上!能走的话我们也走!”
潇潇不知该气该笑,但还是笑了,半背着书包,回头给我比个OK的手势。路过连岑的时候,连岑拉了拉他的裤子,同他嘀咕了几句什么话,潇潇笑得很开心,然后离开了教室。
我们几个都兴致勃勃地等着潇潇的电话,也想着早些回去,怕晚了没有公交车。大约七八分钟的样子,彭影的手机一直没有响。
却见连岑高调地接了个电话,声比平常回答问题的细微声音高上几倍。原来潇潇将电话打给了她,连岑很开心,但说了几句也便挂了。她赶忙站起身来回头,像邀功又像炫耀地对我们几个说,“潇潇给我打电话说可以出去,门口的门卫不管!”
饶是潇潇没将电话打给彭影,听到这句话,能回家,我还是开心起来了。
回家的路上,彭影坐在我旁边,我向她吹嘘,“看见我牌技没有,你看潇潇都被我贴成啥样了?”,彭影摘下一只耳机嫌弃地看了我一眼,“你是不知道那会儿大家为啥笑话你是吧?”
我一脸懵,“不是笑他贴一脸吗?我贴的少,我有啥好笑的啊?”
彭影把另外一只耳机也摘下来拍了一下我的头,“你平常那么聪明,是今天傻了还是只要看见他就傻了?他那么让着你赢哄你开心看不出来啊?”
其实在此之前,我真以为我打牌打的好,没往这里想,也可能是真的太开心了没有想到。彭影见我仿佛悟了又说,“你看他洗牌手法和出牌方式,以及无意中说的几句你们俩该有的手牌,你是被他哄傻了”。
我急着维护一下面子,赶忙说,“申良也玩了啊,申良肯定没让我吧,他打的那么认真!”
彭影更嫌弃了,“申良那闷葫芦大傻子,搁那斤斤计较呢,你看只要他叫地主赢过吗,那潇潇算牌算的那么准。真就演的你俩看不出来?”
我不知道如何反驳他,因为我也一早注意到他洗牌手法高超娴熟,不是普通玩家的样子,但我以为那是他学着玩魔术练习的。彭影见我仍半信半疑,说,“算了算了,班长可是跟我说以前他们一起打麻将那潇潇是高手中的高手”。
33
高二没有暑假。甚至连最后的周末休息半天,都改成了只休息一个晚自习。人只像陀螺一样转,可我却总有理想和对未来的憧憬,支撑我走过那些难熬的日日夜夜。事实是,我从未觉得难熬,我在那种病态的刷题中感觉到了被挑战的快乐,和战胜这些辛苦的成就感。
三年的课程缩在两年里学习完毕,暑假期间几乎是进行了一遍复习课。在知了声声中,汗水不知打湿了多少张卷子,那燥热到无处安放的盛夏。
潇潇请了几天的假期,去了一趟广州。回来的时候,他赠我一个小小的盒子,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中山大学的徽章。绿色的金属校徽上部自左而右环绕中文校名,下部自左而右环绕英文校名,中间是海棠式洞窗图案。古朴雅致,又生机盎然。我很喜欢。
那是我们在那时最好最美的憧憬,我知道,这里,是他所期待所热爱所憧憬的,也是他在这里努力的意义。他这趟旅行仍旧是给每位相熟的朋友甚至不算好朋友的都带了些小礼物。唯独这徽章,他自己留了一枚,赠予我一枚。后来,我将这枚徽章送给了弟弟。其实,他给我的东西,我早已所剩无几了。所以,我选择在这里,在这支离破碎的五月里,将这段阴差阳错的无缘记录下来,算是我留给这段时光的一个纪念。也当是,对他,对我,最美好的祝福。
我有时下了晚自习反复拿着这枚徽章看,他跟我说,中山大学真的很美。我也想象着,我也会离开中原雄浑大地里燥热到烤人的太阳,去广州吹那潮湿的晚风吧。但是,原本,那不是我期待的地方。
那时的我和后来的我太不同,面对潇潇,我内敛又被动,未曾主动向他表露过任何心声,他的示好,我也只是淡淡接受,当成仿佛是他应该做的一样。后来的我却全变了,回忆起来,两个十年,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人。现在的我,仿佛也在读别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