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潇潇没想到的是,陆姓老师年富力强,一口气讲到十一点,直接到了中午放学时间。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甚至写完了语文作业。又因为他一会转头来拿这个,一会我又借他的那个,两个人的数学作业皆是一道也写不出。我看了看旁边的彭影,数学卷子上早已写满了整洁而简练的答案,用潇潇的话说,“看着就像是对的”。陆姓老师说,下课。众人都如释重负,总算可以起身活动一下。潇潇转过头来告诉我,他妈妈要开车来接他,中午有点事,便先走了。因为下午还有课,书本和书包都仍然摆在桌子上。
我和彭影几个好姐妹走出校门才发现,这附近果真是一片荒野,马路上无车无人无栏杆,横跨马路,又沿着乡间泥路走了十几分钟,这才见到村庄的影子。村庄外有红底白字的广告牌,似是新做的,指着村子里面的方向,上面写着:盖浇饭。彭影看了看里面的环境,又嫌弃地看了看我,“你这么挑剔,吃的下去吗?”。
我说,“那不然呢,叫申良来,带咱们几个吃好的去?他天天来问数学题,让他请“我们”吃顿饭,不过分吧。”
我这话本意是给申良个机会在彭影面前表现,平常在学校外有交集的次数本就少,这可是个好机会。本只是出口试探,没想到彭影却欣然答应,“好啊!给他打电话吧!”
我没带手机,于是顺着她的话说,“那你给他打吧!”
彭影噘嘴,“我可不打,你提的主意,要打你打。”
我看着她戏谑地笑笑,等的就是你这句了,我怕什么,“手机给我。”
我开了免提,目的是让申良有机会和彭影交流。电话一通,我开口直接问他在哪?他犹疑了一下,想必是看到手机号不是我的,却是我的声音,然后却意外温和地开口,表示他这会已经在网吧打lol了。我跟他语言拉扯了一番,想他确实是已经离学校很远的地方了,便也做罢。
挂了电话,我探寻地看了看彭影的脸色,她倒是粉面含春,看不出一丝一毫地失落。我心想,果然如我所想啊,想搞定心里有别人的女孩子,很难。
我们听了一上午课,又聊天又闹,又走了好久,早已饥肠辘辘,于是三步并作两步便走进了那家小餐馆。
小餐馆平时并没有这样的生意,只有几张油腻破旧的红漆木桌子。哪谁知今日学校里来了上千号学生,炒菜的速度甚至都跟不上。小餐馆里早已挤满了,李云和刘盼眼疾手快地占了刚刚离开的一桌,彭影和我便到炒菜的窗口付钱点饭。说是点,其实没什么可点,统共就三样:鱼香肉丝盖饭、青椒肉丝盖饭和宫保鸡丁盖饭。
问过几个人的意见,便各自点好了饭坐着等。我和彭影都点了青椒肉丝盖饭。
盖浇饭很快端到了桌子上,虽然味道闻着很香,看着十分潦草。因着这几位好友都是住校生,班长虽不住校,但因父母忙也常常随便买个饼了事。只有我是走读生,天天吃饭又很挑剔。大家都开动了,不一会儿便见了底,我和大家一起开动,吃了半天,只下了一点点。班长看见了,开口问,”你不饿吗?“
还没等我说话,彭影就先开口了,“她挑的很!”
班长笑了,“咋不跟着你家潇潇吃饭去,哪地方好吃他可是清清楚楚!”
虽然大家都是好朋友,但在饭桌上突然说这个,我的脸还是一下子红了,小声回答,“他妈妈来接他了。”
班长更得寸进尺了,“怎么,接他就不能带上你了吗?”
29
午饭后,我们本想在附近走走,奈何六月天真是骄阳似火,怕是多走几步直接中暑了,于是径直回了教室。已经吃完饭回来的同学并不多,三三两两的人趴在桌子上权当午休。我也静静地趴在桌子上,彭影拿出耳机,分给我一个,也各自趴下休息了。
耳机里那首歌是,谢安琪的《年度之歌》。我很喜欢粤语歌,也喜欢谢安琪温柔如水的嗓音。
头顶的风扇转着,礼堂的空调也可劲吹着冷风给屋里降温,奈何人多,最多做到不让人身上出汗。窗帘半拉着,遮着午后这刺眼的阳光,安静而美好。
朦胧了一会儿,发觉耳机里仍在播这首歌。彭影设置了单曲循环。我刚想问问她,轻轻地睁开眼,却看见她正打开了一个笔记本。淡紫色的封面,厚厚的封皮,晚自习时我曾见她拿出来过。她打开那个笔记本,里面夹着几朵泛黄的叶片一样的东西。我仔细一看,才发觉那是花瓣。是芍药花瓣,那天去爬山,秦景在山下花圃摘了赠给她的。花开总有期,却没想到她有心地制成了干花夹在了日记里。平日里开朗大方,敢爱敢恨的彭影,此刻正低着头静静抚摸着那已经干枯,颜色也由白变成泛黄的花瓣,阳光透过淡蓝色的窗帘照在她的脸上,我看到她脸上细细的近乎透明的绒毛,她的皮肤也显得仿佛透明的一样。
耳机里刚好唱着,“还是百载未逢的美丽,得到过又猝逝。”
她发觉我在看她,却并没有着急合上本子,而是开口,语气淡然而悠远,“你知道芍药的花语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
“是将离”,她说。
何为少女心事呢。我想,应该是多愁善感,是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是站在你身旁觉得无法靠近,是靠近了你觉得早晚要离别,也是离别了你,仍把从前当作最美妙的回忆。后来我常常想,如果没有潇潇,我的高中生活该是多么黯淡无光,他点缀了我奋斗的日子,不知,我是否也给他留下了泉水般甘甜的回忆呢。
因此她说将离,我没有再问。我们还有一年的相处时间,如今是不会离别的,但是将要离别是迟早的事,她和秦景如此,我和潇潇,亦是如此。念及这些,我也有些悲伤了,但想着岔开话题,便问她,“这首歌好听,可我记得你不是不喜欢听粤语歌吗?”
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那朵干花上,“是秦景推给我的。”
“你说怎样才算好,我们在高中相遇,但我们身在XX省,家里都只是温饱,自己又都心比天高,每天逼的自己必须得苦学到凌晨才能有勇气试着改变命运,我知道现在我甚至不能把心思往这方面想。可我们身在同一个故乡,我想总还能遇见的吧。若是以后去了大学遇见了呢,若不在一个故乡,我在想,我会义无反顾地跟他走吗……”
她喃喃地念着,像跟我说的,也像独白。我很少见她如此落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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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再坐三个小时听讲座了,却没想到,下午的老师只讲了四十五分钟,便让大家自由自习。
潇潇早赶在上课之前回来了,老师前脚才离开礼堂,他赶紧转过来,眼神滴溜溜地转,“我有个好主意!”
我警戒地往后靠了靠,“你又有啥坏主意。”
他低头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一盒扑克牌来,献宝似的放到我桌上,“咱们打牌吧!”
我小声阻止他,“你哪来的?来上课带盒扑克,你不怕被老班逮住,这次回去就让你坐到最后一排去!”
潇潇拆开扑克的包装,仍不放弃地说道,“我下课之后去小卖铺买的啊,喊你你又不去。别担心,老班肯定回家睡觉去了,再说被逮住我就说是我撺掇你的,玩嘛玩嘛!”
他可太知道我对他哪一套没有免疫力了。我只得无奈地答应了。
潇潇想玩斗地主,这两个人可玩不了,我们需得再找一个人。我想喊彭影,她摇摇头拒绝了,我想她今天心情不好,便也算了。潇潇又去喊班长,班长问都是谁玩,潇潇指了指我,班长暧昧地笑笑,以要写作业为由拒绝了。其他几位坐在我们附近的同学也都以怪怪的眼神看了看我俩,以各式各样的理由拒绝了。我心里清楚她们的想法,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潇潇却不以为然。
期间我发现连岑回头了好几次,仿佛很想加入我们,我不知道潇潇有没有看到,但他并没有喊连岑。见暂时无人一起玩耍,他随手洗了洗牌,我看他手法娴熟,原来是高手。然后他拿着一沓扑克让我抽一张出来,我想,这是要玩魔术给我看啊。
我假装不相信,质疑道,“怎么,你还会玩魔术呢?”
他眉眼含笑地骄傲点头,“XX高刘谦,如假包换,不信咱们试试”,他示意我抽一张牌。
我便随手抽了一张中间的牌,又让他闭上眼转过身去,他乖乖照做了。我悄悄在手心看了一眼,是红桃Q。
我说,“好了,转回来吧”。
他又让我将那张牌放回去,任我洗牌,我拼命将牌打乱,他再将牌洗好归置整齐,然后将那一沓牌对着我缓缓展开。我那时很爱看魔术,见他手法着实娴熟,心中不禁钦佩,但嘴上还是不服。
潇潇果然精准地挑出了那张红桃Q。
我钦佩不已,轻轻鼓掌示意佩服。几位旁边观看的同学也轻轻给他鼓掌,潇潇得意不已,又问了周围有没有人要一起打牌。刚刚观看的同学们还是含笑暧昧摇头表示不愿,但有一个人突然走到我们俩旁边的空位置上坐下了。
申良说,“斗地主是吧,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