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底已经打消了生二胎的念头。我本身就没有很强烈的生二胎的欲望，经过女儿的同学那件事之后，我更是彻底没了这个想法。

后来几次，孩子爸在说话时暗戳戳地提示我生二胎的事，我就直言说自己不想生了。孩子爸说你再仔细考虑一下吧，趁着还能生还能带的时候赶紧生，不然过几年想生都来不及了。

我把女儿同学的事告诉了他，说自己真的害怕了，偏心的家庭不会有好下场的。孩子爸听了淡淡一笑说：“我们女儿怎么会自杀呢，我们家这么和谐的氛围不会发生这种事的。生个弟弟陪她玩这本来就是为她着想，我们也不会偏心呀你说是不是。”

我转过头不看他，也淡淡道：“还不知道会是儿子还是女儿呢。”

孩子爸说：“试试才知道嘛。当年你流掉的好几个都是男孩呢，真可惜。”

我心里已经凉了半截，直说：“我不想生了，你要儿子找别人生去吧。”

孩子爸声音也变得冰冷：“你说什么？说要生的是你，现在不生的也是你，耍我呢。一个家里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不是正好吗，你怎么就不懂呢？”

我不想说话了，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男人都是这个样子的，他说的话永远是对的，根本容不得别人说半句不是。他说话的态度就像是在面对一个他的附庸，他在指使她做事。生孩子多简单啊，上个床，他射个精，再抽根烟，就解决了的事，能算什么？孩子出生了，给孩子赐上一个跟他一样的姓，是天大的荣幸。

我又摸了摸肚子，那里曾经流掉了好几个胚胎，是我太软弱了，没有办法留住他们。但是，宝宝们，你们也别想怪我，要怪就怪你们愚蠢的爸爸吧，连套子都带不好。

一个下午，我午觉睡到有点晚才起来，听到外面有争吵的声音，我赶紧爬起来看发生了什么。

是女儿和孩子爸两人在客厅吵起来了。

孩子爸：“你有心没有啊？你是白眼狼吗啊？我养你这么多年，你就想着我去死啊？我现在就去死怎么样啊，你是不是高兴地拍手啊？你是脑子坏了，还是良心被狗吃了？”他喷着口水大声地指着女儿吼道，秃头上都有点冒油了。

女儿说：“你冷静一点行不行，你非要我去劝妈妈生二胎，那我不得担心一下我将来的生活费嘛，我就说着玩玩的，你怎么开不起玩笑呢。”女儿连表情都不变，拿着手机根本不看他。

孩子爸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他气急，上手就去抓女儿的头发，要打她。我立马上前去拦住了他，问他：“你疯了吧，打孩子干嘛？”

我搂着女儿打量着有没有伤口。

女儿说：“我没事。爸爸真的是疯了吧，这什么年代了还想家暴啊，是真的想把遗产全都留给我哦。”

我一滞，女儿说这种话被别人听见是会对她的名誉非常不好的。

孩子爸在一旁大喘气，摸着脑袋，说：“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个正常孩子说的话吗啊？！”像是气到不行了，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我在中间打圆场说：“女儿啊，你也体谅一下爸爸啊，他辛苦工作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你吗，你做什么说那么伤人的话？”

女儿说：“我没有啊。爸爸问我想不想要个弟弟，我问他能不能先给我买套房子。爸爸说我就想着要房子，不要弟弟。我说我不是不要弟弟，我只是想先要一套房子。咱们家的经济状况怎么样，妈妈你比我清楚，到时候要是妈妈真的生了个弟弟，那我可能连研究生都不用念了，直接被爸爸赶出去工作，然后就得存钱给弟弟将来买房子娶老婆。我才不要呢。”

孩子爸说：“你将来反正也是要嫁人的，要房子干什么！”

女儿说：“爸爸，我以前真的以为你爱我，现在看来，我还不如一个还没出生的弟弟！嫁人？是把我卖给人吧。一个贱东西还没出生你就想着给他买房子，我呢，就是个在你家住着的商品。”说着转身回了房间，把门甩上了。

孩子爸拿起个茶杯，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我走过去收拾东西，一边说：“女儿都要高考了，情绪波动是正常的，你别在这儿跟自己闹别扭了。”

我只想让这场闹剧赶紧结束。

明明前几天看的时候，距离高考还有几十天了，然后一眨眼的时间过去，明天就要高考了。

我感觉我比女儿还要紧张，反复地问她明天要准备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明天的流程都清楚吗，老师交代的东西都记住了吗，还告诫她不要紧张，正常发挥，一定可以。

女儿站起来摁住走来走去的我，然后轻轻抱住我说：“妈妈，我不紧张，只是有点小兴奋呢。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女儿的声音从左耳清晰地传过来，有点软糯的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像夏日里的凉风拂面轻易将我的不安抚平。我也搂住她说：“宝贝早点休息，我明天早上送你去考场。”

女儿笑着点了点头。

我出了女儿的房间，看见客厅里孩子爸正在看电视，我问他：“你不紧张吗？女儿明天就要高考了。”

孩子爸说：“有什么好紧张的，就你喜欢瞎操心。”

我摇了摇头回了自己的卧室。

打开微信，点开熟悉的微信对话框，告诉那个人：我女儿明天就要高考了。

那个人几乎秒回：好啊，祝她高考顺利。/你这些年的辛苦马上要得到回报了。/等你邀我喝庆祝酒。

我笑了笑，一切都将尘埃落定。我终于安定了心，沉入梦境。

高考那几天是家长的兵荒马乱，接送路线、营养餐的准备、每天要考哪几门、调整好孩子和自己的心态，等一回神，马上就到去填志愿的日子了。

女儿考的还不错，是她正常发挥的水平，因为今年卷子比较难，所以成绩比平时还要好一点点。

填志愿的时候，她没有跟我和孩子爸商量，孩子爸试图让她填一个离家近的学校，女儿说会考虑的，然后就没再说什么。我让女儿多去请教一下几个哥哥姐姐，让她们指点指点，填志愿比高考那几场考试还要重要呢。女儿也点点说她会去问问意见。

漫长的暑假开始了，女儿自己去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每天早出晚归。家里越来越安静，而我更加清闲，女儿读书的时候还能盼着她回家，现在连这份盼望都不需要了。

整个暑假女儿给我发了两条消息。

一条是通知书发下来那一天，女儿给我发了一张截图。是一个一线城市的大学，专业也是不错的。我立马转发到朋友圈，迎来一溜儿恭喜，看得我笑得眼睛都睁不开。我女儿就是争气。

我们找了个大酒店办了个非常体面的宴席，那天我久违地穿上了正装，打扮得像模像样的，在亲戚朋友面前昂首挺胸。

看到朋友桌上的一位既陌生又熟悉的朋友，我朝他笑了笑，他也朝我笑了笑，是一种难言的默契。

我沉浸在这欢乐场中，没注意身边女儿看着我的眼睛里带着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