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千古神方》 第十五章，中西之争
阚敬邈、香雪度过一个不是新婚胜似新婚的幸福之夜。第二天中午，他们在人民饭店摆上一桌酒席，请蕲城县的县委书记赵元启、卫生局长徐云立和过去济慈医院的一帮老同事欢聚一堂，见证了他们旧爱新婚。谷世文也被邀请到了，看到阚敬邈和香雪脸上幸福的神情，想起济慈医院的许多往事，不禁心里酸溜溜地想：“老天太不公了，给了他本事，给了他千古神书，还给了他一个个天下最好的女人！”
阚福川听到阚敬邈跟香雪再婚的消息，带着大包小包从阚镇来，一进门就说：“俺叔你又给俺娶了个新婶儿，也不回去办几桌。”
“这个才不是婶儿呢。俺原先订过亲的，这回不过是回去重来，还办什么喜宴？”阚敬邈说过，见他脸色喜笑，就问，“福川你日了过得不错嘛，乡下的土改都改完了？”
阚福川喜气洋洋地说：“完成了，大伙儿都高兴！”阚敬邈问：“你划了个什么成分？”“中农，还分了十几亩地哩，”阚福川说，“我听了你的话。对外说要进城做生意，把地和牲口都贱卖给那几家地主，大院卖给了老蒋的乡政府。要不，我也是地主了。”阚敬邈问：“没人追究你的钱财？”阚福川说：“没有。卖地卖房的钱，差不多都支援解放大军了，粮食不是支援大军，就是接济穷乡亲，还真买了人缘，从头到末没人为难我。加上赵政委带土改工作队在咱那坐镇，他对我了解，处处关照我，我日子过得能不好吗？”
“善恶有报，当初咱救他救对了吧？”阚敬邈说，“看来，共产党的大官也是有情有义的，说不定以后他还能帮咱呢。”阚福川又说：“他还让我在村里当干部呢。”阚敬邈问：“是吗，让你当了什么干部？”阚福川说：“农协副主席。主席是北街的谷世安，那人也仁义，热心为乡亲们办事，老少爷们儿都夸他好，也都夸我这个副主席当的好。”
“副主席官也不小了，”阚敬邈笑了说，“咱老阚家坟头冒烟了，恁香雪婶儿在市医院当了院长，福祥当了副院长，我在中医院当上了院长。回去跟乡亲们说，以后有个大病小灾的，都进城来找俺。乡里乡亲的，俺不会让老少爷们儿作难。”
市医院、中医院和蕲城县医院都是政府管的公益性医院，不管盈利还是亏损，都跟医院自己没关系，医院的硬件建设、业务运转费用和人员工资都不用自己劳神。香雪放开手脚，从省城聘了五名退休的专家级老医生，又从外地医学院收了十几名品学兼优的大学毕业生，还把自己多年的积蓄拿出来，给医院购罢了一批医疗检查检验和治疗设备。市医院的规模一下子扩大了十几倍，兵强马壮了，设备进步了，医疗水平跟着上去，名气也渐渐大了，连周边许多外省外市的人都慕名到这里看病。他们虽然是非营利医院，却也营利不少，不仅减轻了市财政的负担，而且逐渐改善了医疗设备条件，提高了医护人员的福利待遇。财会室主任秦爱玲看到香雪就说：“赵院长你真了不起，你把咱医院领成了名院，报纸天天表扬咱，全院人都说你是咱院的福星，跟你干真是俺的福分！”
阚敬邈跟香雪走的是两条不同的路子。他虽然也从民间请了五六名中医高手，却不投钱买设备。他说，中医看病就是望闻问切，弄些个检查检验设备来，不是把国医的看家本领弄丢了？
他怕香雪整天劳累，人老得快，特意参照神仙方研究秘制了一种青春美丽膏，还用绿茶和白芷、回春草等5种药材配制了一种神方留春茶，让香雪每天早晚用青春美丽膏搽脸，搽手面子、脖子、胸部、腹部等容易起皱松弛的地方，一天到晚泡留春茶喝，还用留春茶的方药煮水泡澡。他对香雪说：“人太累了老得快，我可不能看着你老。不能让回到十八九，也要把你留在二十八九。”香雪知道他用的是神仙方，只要坚持用准灵，就坚持按他说的做。过了一段儿时时间，果然觉得身上比过去更有劲，精气神也比过去更足，对着镜子打量自己，发现眼角的鱼尾纹不见了，脖子手面和腹部都变得白嫩滑润，两对乳房也更挺了。
香雪发现阚敬邈的神仙方真有神效，就说：“你也用神仙方为自己配点好东西吧，你变老了我再年轻有哈用？我可不想让你变老。”
阚敬邈说“好好好”，就为自己配制了一种神仙不老茶，喝了一段真的有了种越来越年轻的感觉，到了床上比以前还疯狂。香雪说他越老在床上越馋。他说：“我有3个儿子了，还差个闺女呢。我要让你抓紧给我生个闺女。”
“我早这样想了，给你生个闺女，你就儿女双全了。”香雪说，“可是我想，领导把这么个大摊子交给我，就是对我的信住。现在医院发展得这么好，我要是撂下工作，在家坐月子，说不定一个月医院就……”阚敬邈忙说：“那咱就先不要闺女了，等你退休了再要吧。”香雪噗嗤笑了说：“你真会说笑话，等我退休了还生什么孩子？”阚敬邈说：“用我的神仙方，你退休了也不会老。我让你能生你就能生，不信等着看。”香雪说：“我知道你能做到。你能不能给我换个方子，让我既能人年轻，又能心年轻，让你在床上放开，还不担心怀上孩子，耽误工作？”阚敬邈说：“这还不简单？我在你的留春茶里加两味东西就妥了。”
蕲城市第一届人大、政协会议同时召开。赵香雪作为人大代表，阚世邈作为政协委员，双双参加了两会。市政府的工作报告对新中国成立几年，市医院和中医院的发展成绩提出了表扬，两口子受到鼓励，心情格外振奋，对未来医疗事业发展充满了信心。
政协分组讨论的时候，阚世邈兴致勃勃地走进会议室，看到徐云立正坐那里喝茶，就冲他点点头，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他觉得跟徐云立好有一阵不见，想跟他坐近点聊天方便，却没料到徐云立动也没动，连看他一眼也没有。
阚世邈觉得很尴尬，却也不想跟他计较，就换个地方坐下来。
发言的时候，阚世邈就发展蕲城中医药产业，规范药材市场管理和扶持民间中医提出了意见。徐云立正对市政府工作报告表扬市中医院，却没提蕲城县的医疗卫生成债和县医院的发展，心生怨气，阚敬邈的发言一落音，他就气呼呼地质问：“阚院长，你一口一个中医中药，为什么不提西医西药，不提整个医疗事业？”阚世邈也正憋着气，知道他是有意找茬儿，就反问：“我是中医院的院长，为什么要提西医西药？我也不是卫生局长，为什么要管整个医疗事业？”徐云立说：“发言要全面，都是党和人民的医疗事业，不能以偏概全。阚院长你说对不对？”“我说不对，”阚世邈理直气壮地反问，“你的提案是扶持县级医疗卫生事业，为什么不提扶持中医药，不提工业农业，不提教育体育？你是当过军医的，为什么不提支持军医事业？难道这些都不是党和人民的事业？”
徐云立张口结舌，无以应答。作家高敬文鼓掌叫好，大声说：“阚院长说的对，突出重点，干啥吆喝啥。徐局长你这样吹毛求疵，不是疤拉眼照镜子，自找难看吗？”在座的政协委员们一看徐云立果然是疤拉眼，就禁不住轰场大笑，弄得徐云立下不了台。
两会开完第三天，阚世邈刚为一名患者开好药方，总护士长高玉清拿着一份《蕲城日报》来了，进门就气呼呼地说：“阚院长你看！”阚世邈看看她问：“上面有什么？”高玉清说：“满篇臭屁。你看看就知道了！”
阚世邈连忙接过报纸翻了下，只见健康版上登了篇徐云立的大块文章《对中医药的三点质疑》，里面质疑中医药有没有理论根据，质疑中医药的实际效果，质疑中医药是不是骗钱害人，建议取缔中医药，不点名的指责个别“政协委员”关于发展中医药产业的提案荒谬，甚至毫无根据地说个别中医生把中医神化，拿子虚乌有的千年古方糊弄患者，还把美国的医疗吹得天花乱坠。
阚世邈气得心里难受，拿上报纸去《蕲城日报》社，质问总编为什么要登这篇诋毁中医文化的文章。总编说：“实行民主嘛。现在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时代了。报上什么理论，什么观点都可以登，你也可以写文章反驳他嘛。”阚世邈说：“他这上面有三个质疑，我要写三篇文章反驳他，让大家正确认识中医药文化。”总编说：“三篇就三篇，你写呗，写了我还给您发稿费呢。”
阚世邈回到家里，把报纸拿给香雪看。香雪说：“他这文章我也看过了，怕你生气就没敢告诉你。”阚世邈说：“这文章肯定有不少人看过，大伙儿都有什么反应？”“福祥那样的中医生就不说了，连西医的同志也说他是脑子有病，甚至有人认为他这是反动文章，是毒草。他吹吹嘘美国的医疗体制呢，”香雪说，“你可以写文章批驳他。你要没时间，我找人帮你写。大作家高敬文你认识我也认识，你要没时间，我去找他帮着写。”
阚世邈想，我的文章只能对事，不对个人。徐云立毕竟是老革命，是蕲城县的卫生局长，该留的脸面还得给他留，不能把事情闹大，也不能直接跟他发生冲突，就是各说各的话好了。于是，他就自己动笔写了三篇文章。第一篇叫《中医药是不是没有理论基础？》，分别介绍了《黄帝内经》《伤寒论》《本草纲目》等六大中医药名著，最后试问，这是不是中医的理论基础、科学根据，西医药又有什么名著，有什么科学根据？第二篇叫《中医药是不是不能诊病治病？》介绍了望闻问切的诊断方法和原理，列举了为龙脊山游击队某首长治枪伤和肺癌，为某医院女会计治腿部恶疮等十个经典病例，而且多是西医诊断为不治之症，放弃治疗或准备开膛破肚锯胳膊截腿，经中医治疗起死回生，避免开膛破肚之苦，锯腿截肢之残的病例，还故意说，快速治愈游击队首长贯通枪伤和肺癌，为医院女会计治恶疮的病例，蕲城县卫生局长徐云立和县医院院长谷世文可作见证。第三篇叫《中医药治病是不是骗钱害人？》，文中也列举了十个经典案例，介绍了中西医治疗的不同效果和产生的费用，最后的结论是，中医药治病不仅疗效好，而且省钱，有些病西医药治疗要花两三块十几块，中医药治疗只要三五毛就能治好！文末试问，既为百姓治好病，又为百姓省钱，这是救人还是害人？
三篇文章在《蕲城日报》发表后，外地多家医学报刊转载，甚至加上编者按，把京剧、国画和中医药并称为三大国粹，《蕲城日报》还连续发了好几期读者来信，赞扬中医药的神奇，批评医疗上的崇洋媚外现象。徐云立对阚世邈的文章和社会反响没有回应，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阚敬邈、赵香雪刚走出“抗美援朝胜利一周年庆祝大会”会场，阚福祥慌慌张张地迎面走来，大声喊了句：“阚院长，赵院长！”阚敬邈紧忙迎几步问：“怎么了福祥？”“俺叔，俺婶，”阚福祥走近了小声说，“今天上午，住院部突然增加20多个儿童大脑炎病例。西医生说，这些病例有乙脑，也有流脑，我怕这两种脑病会大流行。”阚敬邈心里咔嚓一下，说：“坏了，这病多年少见了，突然暴发可不是好兆头。”香雪看他表情凝重，忙问：“这病会流行吗？”
“肯定会大流行，而且会死不少孩子，”阚敬邈忧心忡忡地说，“我估摸，乡下得这病的孩子己经很多，而且会有不少孩子被大人当成伤风感冒耽误了。”香雪和福祥一齐焦急地问：“这可怎么办啊！”
“两条腿走路，”阚敬邈镇静下来说，“赶紧向卫生局提建议，城里乡下的中医院、中医小诊所，都用咱的神仙方防治，市县医院和乡下卫生院，集中力量收治重症病人，能少死一个孩子就少死一个。”福祥说：“我担心乡下的那些先生用不好你的神仙方。”阚敬邈说：“没什么用不好的。主药就是板蓝根、穿心莲、鬼针草、狗肝草几味草药，功效也就是清热解毒凉血，防治大脑炎不但效果好，还不会留下憨傻、瘫痪一类的后遗症。”香雪问：“西医对付乙脑流脑有特效药吗？”
“有，现在主要用盘尼西林消炎退热。孩子只要把烧退掉，就没有大碍了，”阚敬邈说，“趁现在流行高峰没到，市医院县医院赶紧大批购买盘尼西林，以免流行高峰到来缺医少药，措手不及。”“我马上回去安排。福祥，咱们赶紧回医院！”香雪说罢，转身就走。“等等，”阚敬邈叫住她，吩咐她说，“回去给县医院打电话提醒一下，你们两家都开上救护车，去南京药厂买，保证有货，还是出厂价。”
目送香雪福祥远去，阚敬邈想：“这可是重大卫生事件，不知道赵书记可知道。”
阚敬邈赶到蕲城县委，正好碰上卫生局长徐云立汇报工作。赵元启见他进门，连忙站起来招呼：“心里想谁谁到。阚院长你来的正好。一块听听吧。”
“是不是蕲城乡下大脑炎的事？”阚敬邈说罢，冲徐云立点下头，拉把凳子跟他并肩坐在赵云启对面。赵元启看看徐云立：“继续吧。让阚院长也听听，帮咱参谋参谋。”徐云立瞟了眼阚敬邈，慢吞吞地回答：“汇报完了。”
赵元启看出他是对阚敬邈有成见，就严肃地说：“市县医院是一家，中医西医也是一家。大患当前，我们要上下联动，齐心协力，对不对？”阚敬邈说：“对。”徐云立嘴唇动了下，却没出声。赵元启看他一眼，转向阚敬邈问：“阚院长，徐局长说，市立医院最近收治的脑炎只是个例，不会流行，你看呢？”阚敬邈瞟一眼徐云立，犹疑一下说：“什么个例？昨天只有三五例，今天猛增到20多例。这还只是市医院一家，县医院、乡镇卫生院，还有村生的诊疗，还不知多少例呢，我估计二三百例也有了，这还不叫流行？已经流行了。”赵元启说：“这种脑炎好像过去也有过吧？”阚敬邈说：“是流行过。什么乙脑流脑，搁在过去说，就是瘟疫。旧社会那会儿，一出现就流行，一流行就成批地死人。这次脑炎突然，流行肯定快，县里行动一定要快啊！” “形势很严峻了，”赵元启说，“我们必须立即采取措，控制疫情。阚院长，徐局长，你们有防治的好办法吗？”
“有，而且会很有效，”阚敬邈胸有成竹地说，“先说防吧，防就是要灭蚊子，夜晚睡觉烧艾叶，把屋里的蚊子熏出去，给十岁以下的孩子床上都罩上蚊帐。”赵元启说：“这个好办，县委县政府马上安排，尽快采购一批蚊帐发下去。治疗呢？”
“用盘尼西林。”徐云立抢着回答，“盘尼西林消炎退热有特效，但不能杜绝死亡病例，而且病人可能留下痴呆、瘫痪等后遗症。”赵元启听他这样说，面色更加严峻起来，盯住阚敬邈问：“阚院长，你们中医有没有好办法？”阚敬邈说：“有。当年我家勤善堂用祖传秘方治脑炎就很灵验，而且很少出现死亡和后遗症病例。我现在有了神仙方，治疗更没问题。”赵元启高兴地说：“那就太好了，把你的方子拿出来好不好？”阚敬邈说：“好。这方子是我刚才在路上琢磨的，叫神方清热排毒汤。这方子是用《神仙方》的一个母方，加上《阚氏秘方》的几味主药合成的，肯定比我家祖传秘方更高一筹，不光比老方子更灵验，而且完全可以避免死亡，杜绝留下呆傻、瘫痪，还有一些别的后遗症。”
“就用你的神方清热排毒汤了，”赵元启当即拍板，“县委县政府马上成立防疫抗疫指挥部，我来任指挥长，郭县长任副指挥长，徐局长你任防抗办主任。防抗办马上把阚院长的方子油印下发，让各乡镇卫生院、各村的小诊所都用神方清热排毒汤防治脑炎！。”徐云立立正答道：“是！”阚敬邈忙说：“咱也别光用中医药，眼下盘尼西林毕竟是消炎退热的特效药。市县医院都去外地采购了，咱可不能废弃不用。”赵元启当即表示：“徐局长，就让医院中西药结合防治，阚院长您看可行吗？”阚敬邈忙说：“可行可行。如果成功了，咱还能为全国医疗摸出一条新路子呢！”
“说的好！真能摸出一条中西医结合的路子，那咱就为国家，甚至是为世界医疗做了大贡献，”赵元启站起来送客，“兵贵神速，咱要跟疫情赛跑。阚院长你抓紧回去做个准备，我们马上请求市直医疗系统支援，你们中医院、市医院是这次打援的主力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