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雪兰花-堕胎风波追恶首(五)

三天后,薛金康在门房间值班,邮差送来一叠信,其中有一封从常州寄来的挂号信引起他的注意,那信封纸质粗糙晦暗,笔迹幼稚,似阿强的笔法,信封上写“钱万兴先生亲手”,落款处写“名内详”右上角写着“十分重要”四字,还加三个惊叹号。薛金康签收后,感觉这信好像是一封检举信,就不敢耽误,决定亲自把这信面呈钱万兴。就对在里屋休息的王老头说:“有一封挂号信必须立刻面呈钱爷,这里就请你代为照看一下。”王老头答应着过来看门,也看到了这封奇怪的信。薛金康送挂号信回来,见来富与王老头正在谈论那份匿名信的事。来富急急地问薛金康:“那信交给谁了?”薛金康说:“我已亲手交给钱爷。”来富又问:“你见他拆信了没有?”薛金康觉得他问得好奇怪,但没有深想就照实说:“我走的时候见他正在拆信,怎么啦?”

来富做贼心虚,他惊觉到此信极有可能是丽红和阿强写来的检举信,自己可惜晚来一步没有拦住这封信。现在如果信中证实小蝉无罪,或者再揭发出一些什么事来,整个情况有可能会大翻盘。看来自己当前的最佳选择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他不敢再逗留,也没时间与大太太通气,大难到来各自飞吧!于是立即返身奔回宿舍,收拾金戒子等细软贵重物品,从后门坐上人力车逃之夭夭。

那封挂号信确是阿强的代笔,内容是丽红证明小婵无罪。信中说:“事发当天,小蝉从早饭后一直至晚饭前都在后院翻箱晒毛皮衣服。”信中还提供两条可疑线索:“一是大太太突然要我编织镂花披肩,她提出由秦妈来教,当天下午,大太太还亲到我房里来,把秦妈看住了二、三个小时,二是我送大太太回屋时,见她屋里的丫头阿藕神色慌张,那天她梳着两条长辫子,她以前一直是梳一条大辫子的,这一点我印象特别深刻,估计来富与此事有关,希望详查。”最后丽红在信里表示:“这次与阿强出走十分对不起,但可能对你我都是一件好事。我二十多年来在大太太手下吃尽苦头,上天有眼她必有报应!小汽车停在北火车站广场上。”随信还有一把小车钥匙。

钱万兴看完信一声长叹想:“看来丽红和阿强还不是两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想到自己冤枉小蝉十分内疚,决定此案必须重新审理。他叫来崔世雄等人商量:小蝉先交秦妈照顾调养;来福和耿三宝去缉拿来富;兰娣诱骗阿藕到审讯室;立即派人监视大太太的卧室,等阿藕审问后再定。

审讯室设在中厅旁的一个小间里,钱万兴坐镇在那里,首先来禀报的是来福和耿三宝,说来富得知消息后已经仓皇出逃。钱万兴把阿强寄来的车钥匙交给耿三宝叫他到北火车站取回小车,以后由他担任保镖兼司机,三宝从阿强处已学到驾车技术,欣然受命而去。

不一会,兰娣以分荔枝为名带着阿藕走进房间,见里面坐着凶神恶煞的钱万兴和满脸杀气的崔士雄、来福时,阿藕知道大事不好,立即跪地求饶,把这次被大太太和来富逼迫,改梳辫子,换了衣服到厨房投放堕胎药。原来大太太和来富商量的计划是:由大太太叫二太太请出秦妈、来富叫厨房阿坤听电话,调走阿坤,再布置一个小流氓闯进厨房,把兰娣引出后院后下手,现在见兰娣妈一人在大灶上偷肉吃,就乘这机会下了堕胎药。阿藕说:“听大太太说那药量很重,可以把大人、小孩都毒死,后来听说宝夫人呕吐了,她命大没死,大太太还骂我少投了药!”

阿藕为了保命,要求戴罪立功,还交代了在宝花午饭中投毒的事,又揭发大太太和来富设计诱骗荷香,偷盗陆月庭75个金戒子,并把荷香卖到天津大栅栏做妓女,两人各分得一半金戒子。后来陆月庭曾经找到钱府求助,被来富叫流氓轰了出去。她的诉述听得众人瞠目结舌、义愤填膺,都痛骂大太太及来富真是阴险狠毒,死有余辜。阿藕招供毕,叫她签字画押、打好手印、派人看管。钱万兴等人拿着阿藕的口供来到大太太的房里。

其实大太太见阿藕久去不回,室外人影憧憧,心生窦疑。现在看到钱万兴等杀气腾腾来到屋里知道大事不好。钱万兴叫崔士雄读阿藕的口供,听得顾氏汗如雨下,面色如纸,她这时横下一条心,准备一死也不肯低头求饶。钱万兴冷笑一声说:“我希望你敢作敢当,如果阿藕的供词属实,你就在她供词上签下你的名字。”顾氏仍然满脸傲气,提笔签名。钱万兴拿起看了收好,说:“我还有一事不明白,这次宝花怀孕,你是怎样知道这个消息。”顾氏说:“虾有虾路,蟹有蟹道,我是姚金华告诉我的,怎么样?没想到吧?”

钱万兴长叹一声说:“你这恶女人,真是机关算尽,最后误了自己的性命,实在是死有余辜!我也不来难为你,怎么个死法,由你自己定。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出这间房。我也不再供应你的伙食!”说完就带着众人离开房间反锁上门,门口派二人看守,这时才听到房里乒乓摔打东西、撕心裂肺的哭骂声。

少奶奶骆素珍听到婆婆被囚禁,哭着跪求公爹。钱万兴把阿藕供词和顾氏的签名给她看。骆素珍虽知婆婆罪孽当诛,但想到丈夫在国外,自己如不全力施救,将来难向丈夫交待。见哀求公爹无效,就奔到医院跪求宝花开恩救助。

宝花虽然痛恨顾氏,并与她有杀父之仇,又几次三番加害自己,此等恶妇罪该万死。但想到钱仁孝现在国外,将来回国父子间就会结下深仇,钱氏家业今后靠谁来承担?自己不能凭一时的痛快使钱家留下永远的遗憾,如此一想就答应了骆素珍的请求,与钱万兴细细说明道理。他见宝花考虑深远,能如此通情达理实为难得,他当然也不想背负谋害发妻的罪名,就准许顾氏带着她的自身衣物回归母家,永远不准进钱家的门。

可是顾家子侄孙辈听到顾氏这般歹毒行径深为惊惧,又见她是个失势倒运之人,没有多少油水可捞,都纷纷拒绝接受。顾氏这时才饱尝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之痛,无奈之下就去找老姑奶奶救助,老太老谋深算奸刁刻薄,她与顾氏一番长谈后,摸到她此番被逐出却带得不少金银财宝,见有利可图就说服儿孙同意收留。但好景不长,几个月后在榨干顾氏的钱财后,这一家老少都放下脸来,先是冷言冷语,后是骂骂咧咧,再是摔碗砸凳,甚至拳打脚踢,每天给她吃的是猪狗食,做的却是牛马活。顾氏至此才知“人情纸薄,世事冷酷”。醒悟到以往“身在福中不知福”,自己一贯养尊处优,颐指气使,多少奴仆侍奉着,锦衣玉食供养着,还天天横挑鼻子竖挑眼,心里满是怨气,听信多少挑拨离间的诳语,想出各种恶毒计谋,把好端端一个家搞得鸡飞狗跳,又害了几条人命,也把自己陷入泥淖,逼上绝路。她痛定思痛、痛不欲生,终于气郁成病,又得不到及时治疗和照顾,就在一个凄风苦雨的秋夜病发而亡。老姑奶奶派人到钱府报丧。钱万兴出资1千元,派儿媳出面,由来福和秦妈协助料理后事立墓碑,终其一生。

顾氏婢女阿藕也犯下大错,钱万兴念她揭发有功,网开一面,发给路费,由她回乡自寻出路。丽红的婢女小蝉蒙冤遭暴打后,经秦妈悉心照料治伤。康复后,因祸得福,被崔世雄和秦妈收为养女。

钱万兴对宝花堕胎一事,还是耿耿于怀。他在姚金华来钱府探望宝花时,问她如何得知宝花怀孕的消息?姚金华早已胸有成竹,淡然一笑说:

“大哥,你还记得吗?那天你和伯义在新雅餐馆吃饭,你对他说了什么呀?他吃醉了回家,睡到半夜讲梦话说‘宝花嫂嫂怀孕是一件大喜事!’一次我见着大太太时就当作好消息告诉她。谁知道这女人心肠这么歹毒!我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害宝花妹子吃了许多苦,真是对不起呀!”她说着从腋下扯出一条小手帕来掩在眼上‘擦泪’。”钱万兴听了哑口无言,想不到当时自己一时冲动失言,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真是追悔莫及。可惜他没有深究,还是在堕胎风波中放过了真凶。

这次堕胎事件,使盛伯义手舞足蹈、心花怒放,他认为是“自己一次无与伦比的杰作,把钱万兴一家弄得鸡飞狗跳,将来接纳宝花时扫除了最大的障碍。而姚金华心中更是十分得意,是由于自己超群的智慧,不费吹灰之力就心想事成,取得一次力挽狂澜的胜利!”

不过在盛伯义和姚金华庆祝胜利的同时,钱万兴也认为自己是因祸得福。因为宝花很温柔地劝导他说:“现在旧的终于过去,新的生活已经开始。失去是一种痛苦,也是一种幸福,因为我们在失去的同时也在获得!”宝花富有哲理的语言点燃了他的智慧之光,使他认识到:他虽然失去了未来的儿子,却换得清除埋伏在身边的定时炸弹;虽然失去了两个名义上的妻子,但换来了可以全身心相爱,没有倾轧排挤的幸福快乐新生活。他向宝花保证:“过去种种比如昨日死,如今种种犹如今日生,我们的新生活重新开始。”

他召集族人和至亲好友,告示顾氏和丽红种种不端行为,提出将智慧贤良、品行端正的宝花扶正,成为钱府的正夫人,众人久慕宝花贤名,当场获得一致拥护。钱万兴在商场励精图治、拼搏奋斗,宝花在府内开源节流、除弊创新,她以善良、温婉、贤淑的品性感动,凝聚全府员工的心,众人共同努力,克服时局艰难,使钱府家业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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