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滔滔生活》|悖论

韩国作家金爱烂的短篇小说《滔滔生活》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开饺子店的妈妈,跟随潮流让女儿学钢琴,待到有了点积蓄时不惜花重金买了一架钢琴,女儿便在饺子店伴随妈妈的忙忙碌碌客人的来来去去练琴。后来爸爸替人担保而导致饺子店破产,妈妈舍不得卖掉家中最值钱的钢琴,而让上大学的女儿带去首尔。首尔的房东不让弹钢琴,钢琴只能随着半地下室的阴暗潮湿一起发霉,直至雨季来临时地下室被淹,女儿看着快要被水淹坏的钢琴不顾一切按下琴弦弹出疯狂的琴声。

开饺子店家的女儿学钢琴,这看起来是一个悖论。

女主一家的生活捉襟见肘。母亲累死累活地做馅料包饺子,对家庭缺乏责任感的父亲被逼着送外卖,把母亲做好的饺子送往小镇各处。后来,饺子店破产,可以想见父母亲的生活更加艰难。去首尔上大学的女儿,除了只能住在半地下室里,还得打工、兼职,甚至熬夜替自己挣学费,还得帮助父亲还债。这一家子命运困苦,他们被困苦的命运裹挟着滔滔生活。

母亲竟然让女儿学钢琴。钢琴代表着一种高雅的生活,闪着高贵光泽的键盘是不应该被饺子店飞向四面八方的面粉所玷污,也不应该屈居半地下室被潮湿发霉的墙壁所腐朽,更不应该让它就那样喑哑着不发出一点声响。

按照一般人的看法,什么样的人就该过什么样的生活,捉襟见肘的生活就该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好找工作的大学和专业,早日出来工作养家糊口。那种琴棋书画是有钱人家的奢侈生活。虽然普通人也会又向往,但得知道那不是生活必需品。

可是,饺子店一家就把生活活成了悖论。

他们让女儿学钢琴时不屈服于滔滔生活,而在女儿大学专业的选择上又屈服于滔滔生活,不问她们的兴趣爱好而选择了将来好就业的专业。

中国政法大学教授罗翔在一次谈话节目中谈到“悖论”时说,人无法摆脱命运的操纵,但是人又有着自己的自我选择。

如果滔滔生活是大海里的波涛和洋流,消极的人生如枯枝落叶一样,大抵只能随波逐流。积极的人生也无法摆脱命运般的洋流,但是,大海里的洋流是多条的,我们可以根据洋流的流动趋势去判断方向,从而选择“逐”上什么样的洋流。

饺子店家的母亲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她是一个有着积极人生观的妈妈。

看似无能又懒惰的父亲,母亲当初选择他作伴侣就是看上了他会唱歌,当他替人担保导致饺子店破产母亲只是哭了一场迅速站立起来重新成为家里的主心骨。

饺子店只能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她却让女儿学钢琴。女儿在饺子店弹琴时,母亲晃动着被洗碗水打湿了鞋尖的脚替她打拍子。

破产后母亲舍不得变卖最值钱的钢琴,她好像把钢琴当成了某种纪念碑,甚至寄希望于情况有所好转。

母亲有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因为对音乐的喜欢,生活的磨难不能打败她。她让自己的女儿学钢琴未尝不是一种美好的愿望,希望女儿能过上美好的生活,希望钢琴的美好能助女儿摆脱生活的磨难,希望女儿能掌握生活的主动权。

事实上,当半地下室进水时,她的女儿没有哭泣,没有抛弃,而是在黑雨荡漾的半地下室里弹起了钢琴。这琴声,就是冲破雨声、冲破黑暗的希望。

金爱烂的这个短篇看似揭示的是生活的悖论,其实却寄予着对美好生活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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