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奉谢安令,欲令豫州刺史朱序镇梁国,玄住彭城,北固淮上,西援洛阳,内藩朝廷。
然司马道子主持朝政,以其征役既久,宜置戍而还,令谢玄还镇淮阴,朱序镇寿阳。
逢丁零翟辽据黎阳反,执滕恬之,又泰山太守张愿举郡叛,河北骚动,玄自以处分失所,上疏送节,尽求解所职。朝旨慰劳,令其还镇淮阴,以朱序代镇彭城。
谢玄既还,遇疾,上疏解职,诏书不许。玄又自陈,既不堪其职,又虑贻误国事,请解其职。诏令使移镇东阳城。谢玄无法,只得上路,于道病重,上疏再请解职。
朝廷诏遣国医一人,前往救治,国医看后,令其多加休息。朝廷命谢玄回京口疗疾。玄奉诏便还,然久病不愈,再次上疏道:“臣同生七人,凋落相继,惟臣一己,孑然独存。在生荼酷,无如臣比。所以含哀忍痛,希延视息者,欲报之德,实怀罔极,庶蒙一瘳,申其此志。且臣孤遣满目,顾之恻然,为欲极其求生之心,未能自分于灰士。慺慺(lóu lóu)之情,可哀可愍。伏愿陛下矜其所诉,霈然垂恕,不令微臣衔恨泉壤。”情词哀婉,令人痛心,上疏十余封,均被留中不发,最后孝武帝才转授其为散骑常侍、左将军、会稽内史,不复军职,调养身体。
太元十三年(公元388年),谢玄卒于任上,时年四十六。朝廷追赠其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曰献武。
二谢既没,晋失其干城,其余诸辈蝇营狗苟,勇于内斗,怯于外战,故晋无法再北进一步。
刘裕从邺城回到京口,一家人又团聚一处,欢喜异常,刘裕略略讲述了此前经过,刘母见儿子历经生死,便不再强逼他去从军。刘裕在家休息了几日,便寻了些营生,无非是上山打猎,下地耕田,勉强糊口。
刘裕异母弟道怜喜欢文学,刘裕送其入国子监读书。幼弟道规喜爱舞枪弄棒,风流倜傥,与刘裕性格相投,裕甚爱之。
刘裕妻臧爱亲为补贴家用,也寻些浆洗缝补的活计来做,一家人虽不宽裕,倒也其乐融融。
臧爱亲又身怀有孕了,仍然针线不辍,刘裕几次相劝,她都温言谢绝,终因劳累过度,以至于小产。刘裕心痛不已,忙前忙后,寻医问药,为其调理身体。
一日,刘裕打猎归来,挑着野物,来至京口最大药铺延煕堂,想换些滋补药材,堂上刘老板一见他来,便苦着脸道:“寄奴,你三番四次前来,用这些不值钱野物来换我家珍贵药材,若不是看在本家兄弟面上,我岂肯与你。今番断不可以。”
刘裕面上一红道:“老哥此话令裕惭愧,然今日事已至此,还望原宥,贱内小产体虚,急须补身,望大哥成全。”
那老板仍是摇头不肯,正在争执间,一人上前道:“既是本家,互助互利乃是本分,店家我来付钱,你快将药材与他,救人要紧。”
刘裕回头一看,见一黑脸青年在侧,觉得面熟,正思忖间,那人哈哈大笑道:“寄奴不识盘龙乎?”
刘裕这才想起曾与此人一起射箭为乐,唤作刘毅,字希乐,小名盘龙。
刘裕忙上前见礼道:“希乐,一别数年,向来可好?”
刘毅道:“德舆满面风霜,苍老许多,想必军旅辛苦,不随大军,缘何在此?”
二人正在寒暄,刘老板送来药材,刘毅付过钱,刘裕千恩万谢,刘老板道:“寄奴,你既进山打猎,当识得一些药材,日后不必花费钱财,你且过来,老夫教你辨认药材。”说罢,拉着刘裕进入店内,简单教他认识一些滋补药材。刘裕再次道谢。
刘毅等在店外,待刘裕出来,拉着他到一处酒馆坐下叙旧,把野味交与店家,让其做菜,又点了一坛酒,二人把酒言欢,交谈过往。
刘裕就将从军以来种种情形一一道来,刘毅听得心驰神往,道:“以兄之才,可为方面之任,奈何归隐山林,躬耕陇亩。”
刘裕叹了口气道:“献武既殁,道坚罢黜,北府群龙无首,朝廷内斗不止,我亦心灰意冷,绝意仕进,但愿侍奉老母,兄弟和睦,余愿足矣。”
刘毅道:“兄淡泊明志,弟敬佩之至,奈何诸弟不可老于乡野,应多历练一番。弟目下在广陵,于青州刺史桓弘处为参军,若诸弟愿来,毅可处之。”
刘裕知刘毅为其着想,大为感激,道:“少弟道规自幼喜弄抢棒,与我类似,希乐可严加管教。”
刘毅道:“兄可命其前来,我自会安排。”
刘裕又是一番称谢,二人再饮了一会儿酒方散。
刘裕回到家中,把刘道规叫至面前,将刘毅的安排叙说了一遍,又叮嘱他小心从事,全家人知晓后,当然高兴。
刘道规过了几日便收拾行囊,前往广陵,往投刘毅。
刘裕收拾停当,再次进山,按照药铺老板所说,采摘草药,看见林间空地不远处有一朵小红花,开得娇艳欲滴,正是所需之物,忙上前用手去摘,忽然草丛中窜出一条大青蛇,昂首吐舌,向他袭来,刘裕吃了一惊,向后闪避,竟然一跤跌倒,堪堪那大蛇就要窜到眼前,电光火石之间,刘裕毕竟上过战场,手中药锄一挥,那蛇窜起尺高,刺溜钻入草丛不见。刘裕惊得一头冷汗,采了草药,急忙下山去了。
次日刘裕正在家中给妻子熬药,听得有人叩门,他步出家门,打开小院柴门,见门外站立一中年道人,鹤发童颜,仙风道骨,那道人深施一礼道:“贫道孙泰,敢问刘寄奴何在?”
刘裕不悦道:“在下刘裕,道长,可是寻我?”
孙泰道:“正是。”
刘裕奇道:“道长,你我素昧平生,因何寻我?”
孙泰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刘裕于是将孙泰迎入家中,斟茶倒水已毕,静候孙泰言语。
孙泰徐徐道:“将军昨日可否入山采药,误伤一条青蛇?”
刘裕瞪大了眼道:“道长如何知晓?”
孙泰拈须微笑道:“贫道今日入山访友,见两童子于路边捣药,我怪而问之,一童子言说我家大王为刘寄奴所伤,故而制药医治。我甚奇之,深山野岭,何来大王,便命小童带我去拜见大王。那小童带我来至一处洞穴,见那大王踞坐山石之上,青甲青袍,状甚凶恶,神情萎靡,身上带血,确是受伤模样,我知其非凡,拜见之后,问其大王神通盖世,何故为凡人所伤?那大王叹了口气道刘寄奴为黑龙,我为青蛇,故不敌。”
刘裕听了后,笑笑道:“神鬼之事,裕不信也。”
孙泰道:“将军不信,请看这是何物?”说罢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盒,打开后,递给刘裕,刘裕一看里面似为药膏,颜色赤红,药香浓郁,孙泰道:“此药便是那大王所赠,为治伤神药,助力将军日后驰骋疆场,建功立业。”
刘裕看了看那药,又看了半晌孙泰,道:“多谢道长美意,此药裕便收下,些许财物,不成敬意,望道长笑纳。”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递给孙泰。
孙泰笑道:“我为结交天下英雄,岂为此区区数文。”,言罢,飘然而去。刘裕便送其出门,臧爱亲从里屋出来,见到了孙泰背影,问刘裕道:“道长所来何事?”
刘裕叹了口气道:“此人故弄玄虚,深不可测,恐日后为乱。”
臧爱亲道:“妾观此人,似曾为妾看相,言道贵不可言。”
刘裕摇头道:“丈人因此误你青春。”
臧爱亲娇嗔道:“得福者刘郎也。”
刘裕调笑道:“裕蒙夫人抬爱,苟富贵,莫相忘。”
夫妻二人相顾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