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我在小区附近一家小吃店读完了《百年孤独》的最后几页。直至合上书本,方才察觉手里小笼包只咬了一口,仿佛先前在氤氲的热气和嘈杂的人声里陷入了书中时空,不由得兀自唏嘘起来。
这之后,虽然一直想将心里的感慨梳理成文,却始终抓不到这思绪的线头在哪儿。直到前两天看到领导桌上放着一本《巨人的陨落》,它在封面上写着:“我亲眼目睹,每一个迈向死亡的生命都在热烈生长”,我突然好像抓到了心里那份感慨究竟是什么。
宿命
当家族第六代主人公终于破译出羊皮卷,透过他惊愕的神情,我们恍然发现,原来布恩迪亚家族的寓言早就安放在了这间不起眼的杂物间里,甚至每代族人都曾把玩、阅读这秘密。倘若其奥妙在更早的时间里揭示,是否还会有这崎岖峥嵘的百年?倘若最初祖先已在时间的迷宫里找到答案,是否还会有百年后结局揭晓的一刻?
我在布恩迪亚家族每代男性的身上都看见了相似、或者说相同的孤僻与固执,他们从先辈那里继承来的不止家族的名字,还有名字背后深深牵扯的命运悲剧。这锁链如此坚固,以至于弄混名字的双胞胎在死后,又被命运戏谑似的埋回了刻着他们本名的墓碑后。而那条乌尔苏拉严防死守的猪尾巴,最终还是出现了,它以极快的速度带走了整个家族苦苦挣扎的百年,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抗争
然而,即使这百年转瞬而逝,即使它被孤独包裹进漫漫历史长河、沦为尘埃一粒,却依然抹灭不了它曾恣意绽放的鲜活生命,因为它向着注定的死亡曾那么热烈地生长。我们看见,第一代领袖带着先民多次穿越密林沼泽,寻找大海与城镇的踪迹;我们看见,奥雷里亚诺上校数次发起战争,枪口直指当权派;我们看见,乌尔苏拉把破败的房屋不断的扩建、刷新,剪除杂草、驱赶白蚁……
每一代的人们都在尽情释放自己生命的热烈,他们拓荒、远行、建设城镇、对外通商,他们放情、纵欲、大摆宴席、尽情高歌,直到命运的孤独感将他们囚禁,才渐渐熄灭了灯火。即便在最后的弥留之际,他们依然保持着生命的自尊与傲气,正如奥雷里亚诺上校回到作坊的坩埚前反复熔炼、筑造小金鱼,正如阿玛兰妲终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把寿衣拆了又缝。
回归
也许,一切的繁华终归尘土,也许故事的结束又开新篇。在马孔多那场下了一年的暴雨中,香蕉公司带着他们诸多先进物什消失了,火车沉入大海,铁路毁于洪水,园林隐入苍莽,仿佛这群给小镇带来文明与压迫的外地商人从未来过。雨水冲刷大地,也将人们的记忆清洗,因而当吉普赛人拿出他们先祖时期的“新奇”物件,人们又惊叹万分地聚过去了。
而奥雷里亚诺第二在情妇的鼓舞下又重拾旧日彩票事业,他扯着日渐沙哑的嗓子走街串巷,拼命积攒女儿的学费。雨后的马孔多又开始了新的章节,它埋去陈旧过往,迎来又一代新人,即便重现往日荣光的努力并未实现,重启征程的勇气依然让人由衷钦佩,我想人类最勇敢的、最坚韧的,或许便是任何时候都不曾缺乏重新开始的勇气。
网上有评论说,《百年孤独》的问世,是影像技术出现后“文学未死”的象征,它开篇第一句话展现出现在、未来与过去交错的三重时空,是电影镜头无法表达的瑰丽。我读完之后感觉确实不负盛名,文学穿透历史与心灵的力量从未褪色,希望文学可以在我辈与后人的持续努力下永葆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