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外公怎么样了?
妈妈:小耳朵,我给你说外公不行了,你相信吗?
电话的那头是妈妈心如刀割的抽泣声,电话这头是我捂着嘴,眼泪大颗大颗的流。
这个消息有如晴天霹雳,我不敢相信。前几天外公还打电话叫我回去过端午节。我真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我擦干脸上的泪水,推开爸爸房间的门。我:爸爸,我小舅她们说外公被120送去医院了,你打电话问问她们外公怎么样了。
我带上了房间的门,躲在门后,听到了一模一样的答案。
头哭痛了,鼻子呼吸不了,只能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把头埋进被窝,让眼泪放肆的流吧。
全方位检查以后,病危通知书下发了。医生说救护车的速度要是快一点,也许到家还有一口气。这是我见的第一份病危通知书,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死别的无奈和心痛。
妈妈刚下救护车就晕死过去了,爸爸凌晨12点过,一个人消失在蒙蒙细雨的路灯下。黑夜,看不见的黑夜,好像要吞噬了我们一家人。
您周围坐满了父老乡亲,他们叽叽歪歪的讲个不停。她们都赞美你,说你有多么好,可我真的好讨厌他们这副虚伪的嘴脸。床上的你,骨瘦如柴,呼吸困难,不能讲话,不能转动眼球。
您知道吗?我没有勇气看见你这么难受,我连走到你旁边坐下的勇气都没有。我只是隔着玻璃,看见你因呼吸困难而颤抖的双肩,我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我终于鼓起勇气坐到你的床边,我一遍一遍叫着外公,你的另一只眼费力地睁开,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水。你动也不能动,但你的眼睛一直在转着看我,您想看看自己生前居住的地方,想记住您最疼爱的外孙女的样子。
听说人走后,最后消失的是听觉。我爱你,外公。我爱你,外公。我一遍又一遍的呼唤你,直到你最后安详的闭上眼睛。那一夜,我守在你身边,和你相处的一幕幕不停在脑海浮现,我的眼睛从未有如此清醒过,一夜未眠,不酸不涩。
那一夜漫长又短暂,漫长的是我等天亮,等你醒来;短暂的是我们十多年的点点滴滴,都在这一夜涌入我的脑海。
我不停伸手去触摸你的温度,一开始还是暖和的。天亮了,我仍然伸手继续摸你的温度,身体又冰了一点;摸着摸着你的身体已经冰完了。但是呀,我仍然不相信你走了。
这一次我不相信我的听觉,视觉,触觉;我不相信我成长路上的盖世英雄,在我羽翼渐丰的时候永远离开了我。我是留守儿童,是你的爱让我茁壮成长,让我不孤单。
后来,人世间的我到哪里都是流浪。当吃到好吃的东西,当类似我们相处的场景出现,当街上白发苍苍的老人缓慢行走时,我看世间的每一个老人都是你,却都不是你。
于是我在饭桌上红了眼眶,我在人潮人海中忽然泪如雨下——世界上最疼我爱我的那个人,去了比远方更远的地方。
后来,我羡慕天下所有的外公,田地间劳作的外公,外出赶集的外公,和外婆吵吵闹闹的外公,拿着烟杆到处溜达的外公。
我真的好想埋怨你,怨你不再等等我,等我带你去看看大山外面的世界,怨你真自私,不多陪陪外婆;怨你陪我从嗷嗷待哺一直到独挡一面,却没有看我穿上嫁衣。
我时常会自言自语,我当您听着的。我想你了,你可以来梦里看看我和我说说话吗?您生平明明那么健谈而离开时一句话也说不了,你一定有好多好多话要对我说。
我是真的真的很想你——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