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活在这个世上。没有父母,没有朋友,对我而言,全世界就只有一个西白。所以我想,只要永远和西白在一起,一起活着,一起死去。西白告诉我,人是为了别人而活着的,那么我就为西白而活着。西白死,我也死,可那个时候,却怎么也没有勇气去面对死亡……直到遇到了雨来,遇到了琪兰,遇到了志,我发现,我的生命里又有了许多牵绊,又有了活下去的意义。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用自己无力的双手能够去保护谁,相识与分离,就像天注定的一样……
“柳月被俘到别处了,我先追一步,雅戈你一定要救出琪兰。”这是志写在内墙面上的血书,旁边放着入鞘的凤雏剑。
所以,谢谢你,志……
“呼”,两道白光当空闪过,“啪”“啪”两个人影落地。雅戈单脚稳稳地踩在剑鞘上,神色严峻地看着无名,全然没了大半个月前的稚气。
救出琪兰,赌上性命也一定要救出来!
大半个月过去了,雅戈再也不会放弃。
脚下是荆棘丛。“呵,”无名高高地站在刀格上,手里握着他的龙鳞棍,“进步不小嘛!”话未落音便一脚挑起大刀,跃身起来,朝雅戈攻去。
雅戈右脚向后抵了下,左脚把剑鞘勾起,也跃至半空,两人交会之时,顿时一阵铿锵之声,刀光剑影。须臾间,两人又一次翻身落地,雅戈踩着剑鞘,手里竟然握着无名的大刀;无名则立在龙鳞棍端,一手捏着凤雏剑,端详片刻,毫不费力地任意挥了两下,嘴里啧啧调侃:“嗯,迷你袖珍版。”
原来两人交手时竟无意间互换了武器!
“快把凤雏剑还我!”雅戈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一样心急火燎,挥起大刀就朝无名跳去。谁知方一起跳便失了平衡,“哎哎哟哟”地跌了下来,好在刀尖着的地,雅戈稳在了刀格上。
这刀真重,完全不好控制,真搞不懂他是怎么使起来的……雅戈心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喂,”这边无名喊话了,“接着!”
“呼”,凤雏剑被抛了过来,雅戈接剑后跳回剑鞘上。无名一个抽身带着龙鳞棍瞬间站到大刀上。
就这样一来而去,也不知两人大战了多少回合。日渐西移,黄昏将至。
如果要保护琪兰的话,我就必须变得更强!猛一咬牙,雅戈的剑式一阵凌乱,直把无名逼到锻仙楼前,“呯”,那把大刀在空中“呼呼呼”地飞旋开去。无名两手空空愣了一下,接着却暗笑一声。凤雏剑锋逼至,“嗖”,雅戈一个踉跄只砍中一团雾气。
又是遁渡!总是这样逃脱,令雅戈深恶痛疾。算,收剑回鞘径直跃出荆棘丛来到楼下。楼的大门敞开着,里头黑乎乎一片,门槛的木质显得有点旧了,头顶上的飞檐也落了漆,失了鲜艳,斑斑驳驳,似乎许久都没有维护过了。
心跳逐渐加快了——琪兰就在里面!
一步一回音,楼里静得仿佛可以听到蝼蚁觅食时窸窣的脚步声,喀喀喀,猛地眼前道道强光围攻而来,雅戈提袖护眼,原来是四壁一圈木窗齐齐掀了开来,四周顿时一片洞明,麻辣的日光昏暗下来,覆下一层金雾,给这风雨旧楼平添了几分古刹之气。
“琪、琪兰……”此时的雅戈垂下了袖子瞪大了眼,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站着的一位神灵般少女——此人正是琪兰!她戴着一个银白头冠,披一身银白灵袍,右手搭着身边的一根灵杖,毫无表情。
“琪兰!”雅戈早已无法自已,惊喜交加地跑过去,却被杖头阻挡下来。
琪兰拿灵杖指着他,嘴角边露出和无名那样令人不爽的笑容。“琪兰,我是雅戈呀……”雅戈又是疑惑又是担心,“我……我来救你了琪兰……”
没想到话未落音,琪兰两个碎步上前旋了一圈身子一杖横削过来,攻得雅戈措不及防,愣是在腰间吃了一杖摔倒在地。软肋,雅戈一下子站不起来,支起上半身目光难以置信地看着琪兰:“为什么……是我来晚了生气了么……”
“要想救琪兰,就先得战胜琪兰。”一个粗浑的嗓音从琪兰嘴里吐出,不对!这是无名的声音!
“没名字的你出来!”雅戈一股脑爬起来朝四周大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又是琪兰说的!
眼前的到底是琪兰还是无名?!难道是他用了什么魔法把琪兰控制了?!
“如果连琪兰都打不过的话,有什么资格救她。”“琪兰”又开口了,依旧是无名的声音,听着真逆耳!
我不管你是用什么手段把琪兰变成这样的,要我对琪兰下手绝对做不到!雅戈心中恨恨地叫喊着,一不留神一阵血灵流直逼眼前,千钧一发之际,那结界,从一开始保护雅戈到现在的结界又一次张开了,咵,那紫色的血灵流在头顶飞溅开来,一如瀑布泻到瀑底的岩石上,光芒淡去,雅戈未伤分毫。
“你除了无我绝结,还会什么?”“琪兰”收回杖头,又是这句话,很明显眼前“琪兰”的神志是无名。
“啊!啊!到底什么无我绝结!”看着可爱的琪兰操着这么口标准成熟男性的嗓音,雅戈都快被弄得精神分裂了,指着“琪兰”大喊,“到底什么无我绝结乱七八糟的!”
“赢过琪兰就告诉你。”
“开玩笑,一根汗毛都不会碰的……绝对……”雅戈自顾自呢喃,敏捷地躲开了一招,暗下决心,“即使躲不开,也绝对不会还手……”
“琪兰”不再言语,招招擦过雅戈要害,三下五除二把他逼到了墙边:“再不还手的话,就要去见阎罗了。”“琪兰”把灵杖举得老高,正欲劈下,雅戈抬起右臂,两眼一闭,霎时间却听得沉闷的隆隆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感觉,地面变得像水面一样,震荡起来了。
睁眼看时,眼前的“琪兰”晃晃悠悠站不稳了,丢了灵杖“哎哟”一声倒在雅戈怀里——这是琪兰的声音!
“琪兰!是你了?”
琪兰回来了!
“啊!”琪兰涨红了脸猛劲把雅戈一推,从他怀里逃了出来,一屁股撅在地上,歪着头冲不远处的一根大石柱喊,“这是怎么回事啊,无名叔叔。”
无名?叔叔?无名叔叔?雅戈一头雾水,正是那无名,从石柱后走了出来,一手搭在石柱上:“恐怕是……”
“你终于现形了!”雅戈抓狂似的抽出凤雏,方一起身,地面震得更厉害了,简直开始肆意摇摆起来,雅戈一个踉跄摔坐在地,尾骨生疼。
锻仙楼要塌了吗?这个念头方在脑海中闪过,“哐”,一根巨大的石梁就怔怔地砸在眼前,雅戈撑大了眼眶子向后挪了半米,惊惶未定间看了琪兰一眼,她也不知所措。紧接着便是尘土飞扬轰轰隆隆稀里哗啦的一阵翻天覆地——这就是入地狱的感觉么?!
“喂,你们还活着吧?”无名声音回荡起来。
等到巨变停息一切都恢复平静的时候,雅戈和琪兰慢慢睁开紧闭的双眼,发现四周已是黑乎乎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听得琪兰大叫起来:“啊!你乱摸什么啊!”
“对对对对不起,我只是想找一下我的剑,还有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熟悉你个大头鬼啊!摸到我身上来了啦!”
“对对对不起……”唉,这时看不到他们俩的表情真是一大遗憾,“但是,真是太好了……”
“好……好什么好啊……吃我豆腐好啊?你个色……”琪兰还没说完,却感觉被紧紧地抱住了,猛地一噎声。
雅戈再也不想失去琪兰,居然哽咽起来:“琪兰,能再见到你真的……真的太好了!以后,不管怎样都好,我一定要紧紧地抱着你,永远都不放开!”
真是拿他没办法,都说到这份上了,琪兰没有挣开他,因为在她心里,一样的,不想离开雅戈……雅戈能来救自己,真是太好了……
“呯”,大刀劈石的声音,紧接着是不远处无名的低声自语:“看样子岩石里掺着不少的血灵流,用雷的话,应该可以打开。”话刚落音,刺啦,几道裂缝般的闪电划破黑暗,渐渐消散成细细的雾状,暗淡下去;紧接着猛地一阵爆裂声传出,一道巨大的亮白色闪电柱照亮四周。又是一阵震颤,还有破石之声。刺眼的光散去,雅戈发现原来他们三人被一齐困在了密封的岩石洞里,而刚才无名的那一击在岩石上打开了一个巨大的洞,外头夕阳的余辉又一次金灿灿地被迎了进来。
无名就站在洞口前,右手掌对着洞口还没有放下,之间尚有几丝碎雷闪烁。无需这一身黑酷的着装,也无需这个势如破竹的姿势,仅凭那坚定地目视着洞外的侧脸,就足以成就一个横行天下的英雄形象。休说琪兰,连雅戈也从心底里惊赞起来。
他的头发怎么变成了白色?正当琪兰疑惑着的时候,无名转过头来看他们,微微惊了一下,笑着调侃了一句:“哎呀,看样子光线来得真不是时候。”
两人互相望了望,才发现旁若无人地拥抱着彼此,“唰唰”地羞红了耳根赶紧把对方推开。
“有人来找麻烦了,你们从这里出去,离开锻仙楼,快!”无名指着那个洞示意他们快走。
“啊?”雅戈又是满头雾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哎呀别啊来啊去的了,快走吧!”琪兰扯着雅戈赶紧从洞口跑了出去。回眸间的一声谢谢,她看到了无名幽绿色的眼睛,还有一个和善的笑。
送走两人,无名裹起一身雷电“砰”一声从坍塌的楼顶蹿了出来,脚尖轻轻落在废墟上,平静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很显然不仅是锻仙楼塌了,四周属于仙楼的整个地域都变得一片狼籍,几百米开外的地面还在起伏着,像是要形成新的山谷格局。
“什么人?”无名注意到离自己不远处站着的一个男子,他有着魁梧高大的身材,穿着一身繁琐的装扮,想是灰色的布衫,裹着褐色的藤甲,额上、脖子上、手腕、腰间、脚踝,都缠扎着红布条——真是奇怪的装束。当然最惹眼的还是他背后的七八把刀剑。
虽然没见过,但第六感告诉无名,如果柳月是被人掳走的,那眼前的这个人绝对脱不了干系,实际上他也正是击晕志的那个彪形大汉。
他走近了,一头凌乱的咖啡色短发,说短也不短,拎一根出来也该有一尺来长了,都随意地往后垂着,宽大的额头露出半个,半个被红布条遮着了。他不紧不慢地踩碎足下的石块和木头,带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笑容,径直冲无名走来。
虽然不是太乙门,但无名可以感觉到,那人身周无法抑制地散发着一股强大的血灵流,气势足以压倒这片地域内的一切生灵。
来着不善。
距离七丈之遥的地方,他停下了步子,仰起头霸道十足,举起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胸膛大声道:“我,霞籁风古,让你记住是谁送你入黄泉的。”
“这都是你干的么?”无名并没有被他的傲气影响道,也不在乎他叫什么,只是想问清楚为什么要把这里弄成这样。
“是啊,本大爷出场就不能有点动静么?”
果然是六门平帝,如果真正交手起来的话,恐怕得拼个你死我活,最多平手,但无名并没有显出丝毫的慌乱,严肃地质问道:“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把逍遥前辈的心血就这样给毁了。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锻仙楼主,霞籁风古。”风古咧着呀,保持着他那傲慢的笑容。
无名眼里多了一层光,像是想起了什么——锻仙楼主的确是一个姓霞籁的,却不想是如此霸道之人:“原来如此,真不明白逍遥前辈怎么会把仙楼传给你这样的。”
“不是那个逍遥龙马给我的哦,我连见都没见过他,谁叫他死那么早呢?呵呵哈,”这个没人性的风古,逍遥龙马可是北蓬莱的第一代仙主,他却一点尊重之意都没有,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锻仙楼到我手里已经是第三任了,至于第二任是谁,半条腿已经跨了鬼门关的你就没必要知晓了吧,哈哈哈……”
“呵,”无名轻笑了一声,以不容反驳的语气问道,“身为楼主把这里弄成这样难道不失职吗?”
“失职?呵,你这个无名小卒私自闯入锻仙境地,假冒我锻仙楼主,把这里搞得鸡飞狗跳,要不是我几个月来有要事在身,岂容你放肆到现在!我宁可毁了它重造也不愿呆在被你等鼠辈弄脏的地方!唉,”突然风古叹了口气,拍拍自己的额头,换了种带点无奈的随意的语气,“没想到我还能说出这么富有正义感的漂亮话,唉,堕落了。毁了就毁了呗,破坏点东西这感觉真狗屁的爽!锻仙楼怎么样干我狗屁的事,大爷我行走天下还找不到个吃住的地儿么!”
好好的锻仙楼落到这么个孽障手里,真是老天爷的不幸,这头的无名听得有些无语,许久才问道:“你有何目的?”
风古“唰”一下用粗粗的食指指向无名:“你背后的大风刀,我要了。如果你乖乖地给我,本大爷饶你一命。”
“不给。”还没待风古的话落音,无名这淡淡的两个字完全不留面子。
“啊!”风古抓狂了一下,吼了起来,“不给是吧!那你就见阎王爷去吧!”说罢便如一阵狂风席卷过来,无名方一踮足准备躲闪,却见两道白光从耳边擦过,刹住了风古。
风古驻足细看,只见无名身旁多了一位苍发老人,素袍一身,带着的斗笠遮着上半边脸。“你,你是……”风古有些惊慌,说话没了底气。
沿着帽檐,隐约看见老人嘴角边斜起一个微笑:“采药老人。”
老人抬眼的瞬间,风古确认了他的身份:“果然……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