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第五幕
在浓雾中下坠着去送死,在自己的尖叫声中我甚至没有机会镇定下来去回顾自己那“平凡的一生”,可是呢,这栋楼它并不矮。
于是在刚被扯下去的那一刻,我尖叫着、咒骂着那个赶着去送死也没忘了拉着我的混蛋,一开始,失重感像无尽的巨浪般冲击着我的全身,风要把我的脸扯碎,然而这些感觉并不会因即将摔死而消失。
只因为楼实在太高了,在漫长的坠落过程中,我渐渐地适应了这刺激的感觉,只剩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坠地的惶恐。
“卑鄙的雾呀!让那个混蛋掉进去无影无踪就算了,你甚至不想让我知道我的生命还剩下多长时间!”
尽管生命的火苗也许在下一刻就将被藏在暗处的大手掐灭,我还是尽量让自己在狂暴的风中稳定住情绪,抱成个团、回想着自己的一生。
“除了跳楼自杀,没准只有在太空中才能体验到这种美妙的失重感。”
“唉,这虽然不是我选择的结局,但我已经没希望了,至少我将死在寻找真相的路上,并没有死在床上。”
我闭上眼睛,天空安静下来,时间仿佛凝滞了。
当你无视掉死神捅来的锋刃时,也许死亡将在某个地方唤醒新的生命。
那一刻,我触碰到了梦想中的地面。多么柔软的地面啊,可惜这辈子没能真正踏在上面。
可就在这一瞬间,“地面”碎裂了,我意识到这种柔然是真实的,紧接着……
我撞破了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地面”,最终停留在第五层“地面”上。
这“地面”还像蹦床一样上下晃了晃
惊魂未定的心还未平复下来,一个黑皮肤的女人把躺着的我拉了起来。
“嗨,旅途还愉快吗?”
女人关切地问。
我没有回答,一转身就看到这张灰色床单,它被两根锈迹斑斑铁棒支撑在外面,正在风的影响下前后轻轻摇动,楼层边缘的栏杆像是被暴力拆掉了,两侧墙面上仅剩下一点残缺的钢筋。向上看去,楼上还有好几道类似的床单,它们都被撞破了,形成了一面面下垂的旗帜,铁棒此时正在往楼内收着。
“汉娜,上层的缓冲物已经回收完毕,雾太大了,我还需要撤退吗”
这时,我才发现身后站了好多人,有男人、有女人,各种年龄都有,但没有小孩子,他们有的欣喜地看着我,也有的充满了疑惑,两边有几个人正卖力地将救我一命的床单往回拽,而我的身边站着一个背着背包的男人,以及那个把我拽上来的女人,她穿着一件军绿色衬衣和黑色牛仔裤,扎着乱蓬蓬的头发,腰带上别着一把刀,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面容很疲惫却仍存有笑意,她应该就是汉娜。
“不用撤退,通知其他人逐层躲避,开尔文怎么样?”
“他马上就下来。”
背包的男人说完就跑上楼去,身边的其他人也陆续离开了。
我吃惊着又有些愣愣地看着汉娜,她也微笑地着看着我。
“所以,没想到吧,还有这么多人。”
我一时局促不安,又没有回答,不知怎么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害羞感让我开不了口。
“你们在这啊,嗨!你还好吗?”
那个拽我下去的男人出现了,他在楼梯上朝我们摆了摆手,快步跑下来。
此时楼层就剩下我们三个了。
汉娜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这是开尔文,我们爬楼先遣小队的领导者。”
开尔文微笑着望着我,伸出一只手来。
“你叫什么名字?”
我皱着眉头看着他,这男人虽然长了一脸络腮胡子,但看上去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浑身脏脏的,穿着一件黑色外套,黑色裤子,也许他真能在这同样黑暗的楼层间躲避那些“黑影”,但他那双蓝蓝的眼眸多多少少得抵消掉这种“技能”。
我迟疑地握住他伸了半天的手。
“嗯…你好!”
这算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跟人说话,骂人的那回不算。
汉娜让开尔文带我去吃点东西,并当着我的面嘱咐他不要问我太多问题,然后就匆匆地离开了,在他们短暂的对话中,我发现汉娜才是队伍的真正领袖。
一路上开尔文很听话,没有问我任何问题,我们大概有下了五层楼,开尔文走到一扇紧闭着的门前,把它轻轻地撞开,卡门的厚布片掉了下来,他捡起来揣兜里,礼貌的推开门,屋里黑洞洞的。
“来吧。”
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金属的小球,用它擦出一团火苗,小房间瞬间明亮又温暖了起来。
我进去后发现,房间还是一样的布局。
阳台外已经很暗了,开尔文把房间里的窗帘拉上,把小球放在桌子上,然后趴到床底下摸索了起来。
我的注意力被那个小球吸引了,这个发着明亮的黄色火焰的小东西,竟然没有从桌面滚落,可它是球形的呀。
“哦,这个,这个是我们在楼里捡到的,捡了一箱子呢!”
开尔文抱着一堆东西回来了,他从东西上扯下来一件深蓝色的外套,递给我。
“赶紧穿上吧,你的衣服那么少,肯定冻坏了。”
我感激地望着他,接过来穿上,还挺合身的。
开尔文把桌子拉过来,从一个袋子里倒出来一大堆食物,有饼干、面包、水,还有牛肉干!我发现饼干还是不同的口味呢!
“和你平时的食物差不多吧”
我摇了摇头,可差远了。
“其实这些我们也是攒了好久的,有些食物现在也不供应了,比如这个…牛肉干。”
开尔文举起一块牛肉干,透明的塑料包装映着昏黄的火光,明晃晃的,他撕开包装,递给我。
“吃吧。”
他微笑着说。
我慢慢接过去,双手捏着牛肉干,咬下来一口,刹那间,陌生又美味的口感充斥了我的味蕾,我像饿了几个月了狼一样将它一口口撕咬着,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
“我觉得这是整栋楼最好吃的东西了,虽然汉娜说这肉可能是假的、是合成的,她说世界上没有牛了,但也不一定吧。”
“确实,你说的很对。”
开尔文双臂交叉坐在床上,满意的看着我,火光映照着他那拉碴胡子下的笑容,他又递给我一包。
我接了过来,像个贪婪的怪物般吃起来。
开尔文拿了个面包,自己开吃了,看来他对我不再保持沉默而感到高兴,但事实上,我并不了解他们所有人,因此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能到正常交流的地步,也许这些是我的偏执,可五年的孤独生活教会我必须这么做。
大约过了一小会儿,这个时候我已经吃饱了,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开尔文警惕起来,迅速熄灭灯火,接着暗号似的敲门声传来,门被推开了,开尔文又点燃了火焰。
来者是汉娜,她冲我笑了笑,捡起地上的厚布片,轻轻把门卡上。
“吃饱了没?”
“嗯。”我点点头,冲她笑了笑。
接着汉娜在房间里转了转。
“我们吃了不少东西,但这个房间里还剩下一半的储存。”
汉娜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接着冷冷地说。
“开尔文,你可以离开了。”
“知道了,但这么做没必要,汉娜。”
汉娜像变了个人似的,脸上的笑容没有了。
“我并不认同。”
开尔文站起来准备离开,这个画面很突然,我意识到事情开始向不正常的方向发展,可我只是带着不解的目光看着开尔文离开。
到了门口时,开尔文转过身来对我微笑着说。
“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欢迎你加入我们。”
门关上了,现在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汉娜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示意我坐床上。
火光映照着她那冷酷的脸,以及那未全包的刀鞘外露的刀尖。
“现在,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两个月前…
“你竟然敢回来,你不怕他们杀了你么?”
两人站在码头的栏杆旁,望着雾蒙蒙的海面。
“你需要一个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不是么。”
布里格斯望着远方,微风吹着裹紧的大衣,他转过头看着SP-175,后者的长发被风吹地轻飘着。
“我给他们承诺说,事后会杀了你。”
布里格斯摇摇头,笑了笑。
“我们必须得杀了他们才有出路吗?” SP-175带着不解和无奈的语气说。
“通讯失联是中继站的人搞得鬼,你知道他们的目的,他们提出这种条件,借刀杀人,减少多余的负担,只是一换一罢了。如果你们想活下去、离开这,就得杀了他们,一个都不能留。”
布里格斯叹了口气,攥紧了身前的栏杆,栏杆“吱呀呀”地响。
宁静的海面此刻因风起而波卷波、浪卷浪,雾气在逐渐浓厚,将要遮住视野。
“说服他们去杀无辜的人吗?我想只有你这种人才会做出这种选择。”
175号扭过头来无力地看着布里格斯,恼火与不解让她恨不得把他推下去。
“哼哼…我这种人…我们都一样的,到时候你就会明白。”
布里格斯冷笑着,他对面前的这位女人沦落到如此境地而感到滑稽,但他马上在心里斥责这个想法。
你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啊,为了生存,把残忍的一面表现出来。
“我不想这么做,他们也不会想的。”
175号,趴在栏杆上,感觉身上的负担越来越重。
“领袖的负担。”
她想。
“无论怎样,为了生存,你必须放下作为人的道德,这是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方法。”
“哼,那你的生存方法真的惨绝人寰。”
175号挖苦道。
“我呀,我只是一个丧失了生存方向、一个一事无成的家伙,一个被迫接受着任务的可怜蛋罢了。”
布里格斯喃喃道,人生的无情带给他无尽的悲伤之感,未来就如同这天空一样,被雾气永远的笼罩着
“被迫…哼!你乐在其中吧?
175号讽刺说,她又突然问。
“海面还会降下去吗?”
布里格斯不由得吃了一惊,
她竟然在想这个,又是个骗局啊,可是…不能告诉她真相。
“会的。”
布里格斯肯定的说,看到她眼睛里闪烁着的希望,他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满腔热血的自己。
SP-175沉默了一会儿…
对于她来说,以矿工们的装备杀了那些手无寸铁人不是特别麻烦,然而心理的接受才是难题,但想到那些看着她充满希望的眼睛,她不想让那些目光变得暗淡无光,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人生好像没有那么多例外,违背了道德的例外。
灰色的波浪打在了岸上,传来“哗哗”的响声。
可万事都有例外不是么,无论是哪方面的,她自己也没想到能和曾经那个极端痛恨的人和平的聊这么久。
一换一……
“好吧,我愿意为了我的同志们的自由而杀掉那些人。”
布里格斯没有回答,他很失望,却无可奈何。
自己又亲手酿造了新的罪恶。
……
一个月后…
SP-729匆匆地卸下了防辐射装甲,把头盔挂在充能架上,哈出一口气,接过旁边的人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口。
“这次杀了十一个人,尸体扔海里了。”
SP-142号坐在炸药箱上,拿小本子记下来。
“辛苦你了,同志,去歇会儿吧”
“175号怎么样了,她的伤还重吗?”729号关切地问。
“就快好啦。”
142号微笑着点了点头,周围的人都是很高兴的样子。
“对了,大家要注意6楼至56楼上的那些小孔洞,钩爪容易卡在上面。”
729号离开前向武器室里的众人提醒道。
“好的,了解。”
连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