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便原样儿传到如锦那里。如锦听着耳熟,怎么跟自己从前说与他的那些话一个调调,这样状况下,她竟也笑了:“喜子,告诉你们主子,别瞎操我的心,我自有主意。”
喜子不知她什么意思,懵懵懂懂回城,杏儿倒追问了她两句:“您到底什么打算啊?贝勒爷对咱可不薄。”那确是不薄,如锦不收他的东西,杏儿却占了不少便宜。
“这人世间无非情义二字。我与他露水姻缘,大概也谈不上什么情,可这义,我是不能不顾的。”如锦横下一条心,咬咬牙,“杏儿,一会儿你帮我盯着铺子,我去趟城里。”
她到屋里换了件素净衣裳,看看镜中自己,不比平日娇艳,多添几分清秀。便离了铺子,进了四九城,一路打听着往王府去了。
可这王府高墙大院,她一介民妇如何得入?只能在门外树阴下候着,看王爷几时出府。
这么等了一个时辰,才见从半掩的门内出来几个家丁,自后巷抬出一顶轿子停在门口。又过了一刻,哈尔岱铁青着脸自府中出来。
今儿一大早,他进宫面圣,皇帝倒是见了他,但一句不提苏泰的事,他一张口,就被打岔到军务上。目下民间白莲教猖獗,地方屡缴不利,皇帝颇为忧心,哈尔岱既议了国事,又怎敢再拿家事去打扰皇上?只好悻悻然回来。
回来即听说那混小子挨了打,心里头还念念不忘那个寡妇,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吃了午饭就要往宗人府去教训这个不肖子弟。
刚跨出门步下台阶,一个女人不知打哪儿冲出来,牢牢抱住他的腿,口中呼喊着:“求王爷开恩!”
哈尔岱不过五十开外,又是个武将,壮实得很,一扬腿就将她甩到了尘埃里。旁边的随从瞅了眼地上的人,“我说这一妇人,你有什么冤情,就该去九门提督那儿击鼓递状子,挨我们王府门口管什么用?走吧,走吧!”
如锦揉着自己的腿艰难地站起来,又到哈尔岱面前跪下,“王爷,苏泰他可是您的亲外甥,您可得救他啊!”
苏泰?他福晋没来求自己,这来的是谁?
“抬起头来,”哈尔岱问,“你是何人?”
“民妇陆如锦。”
哈尔岱便见到一张白皙清秀的小脸,一双眼睛如晨星闪烁,头发、衣裳蹭了土,有几分狼狈,她却坦然看着自己,不惊不惧。
陆如锦,苏泰那个艳名在外的小寡妇,有意思。
他不动声色,冲手下呶呶嘴,转身又折回府中。如锦不傻,亦步亦趋跟了进去。
“你敢到王府来,胆子不小。”哈尔岱端起桌上茶盏,由如锦跪在底下。
“民妇人卑言微,只是不忍贝勒爷去那苦寒之地受尽折磨,这才斗胆……”她声调依然平缓。
“我若是甩手不管,你当何如?”他想起苏泰昨日那话,便要试试这女人深浅。
如锦不曾想到他会有这样一问,先是愣了,便眼见哈尔岱眼底浮上轻视的神色。一时间不知哪来的孤勇,朗声道:“贝勒爷父母早逝,家中无有亲人照管,您若不顾念骨肉亲情,大概民妇也没什么别的法子,只好陪他上路,与他缝补浆洗、煮饭烧菜,以全贝勒爷待我之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