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醉鬼,离我远点>
温檀头皮发麻,心想这家伙平时总是一派正人君子的作风,这一喝多就显出本相来了。
“爱喝不喝,反正难受的也不是我。”
“檀儿?”
不安分的手指紧紧环绕着温檀端着碗的那只手的手腕,委屈巴巴的声调激起温檀一身鸡皮疙瘩。
“你撒开。”
“不要,撒开你就不理我了。”
“你个醉鬼,给老子滚远点!”
温檀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沈澈,猛一抽手,却把醒酒汤洒了小半碗在被子上。
“檀儿。”
沈澈红了眼眶,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我……小祖宗,你先乖乖把药喝了好不好?”
“啊——”
沈澈恬不知耻地张开嘴巴,一动不动地看着温檀。
“……”
然后那只勺子就如愿以偿地落进了沈澈嘴里。
“阿嚏——”
喝完药,沈澈不肯躺下,仅穿着单衣的上身暴露在初春尚凉的空气里,左手还死死拉着温檀的右腕。
“沈大小姐,你搞搞清楚,我才是比较悲惨的那一个吧……”
嘴上抱怨着,另一只闲着的手却自觉地把被子往沈澈身上拽了拽。
“好点没?我饿了,可以放我去吃饭了吧?”
沈澈摇摇头,握得更紧了些。
“我、要、吃、饭,听懂没有?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好。”
手腕一松,温檀总算呼出一口气——这货一喝酒怎么就像个小孩似的呢?自己明明开始还被他恶心的要死,现在居然觉得他……有一点可爱?!
晃晃脑袋,温檀把已经凉了大半的饭菜端到了沈澈旁边的小橱子上。
迷迷糊糊的,沈澈觉得自己好像清醒了,体内却有一股暖流,不安分地四处冲撞,搞得他心里痒痒的,又有些莫名的烦躁。
吃了没两口,沈澈终于按耐不住自己,又一次逮住温檀,猛地把他拉倒在身边,以至于打翻了碗碟,剩下的饭菜蹭脏了床单。
“沈澈?!”
不等温檀回过神,满身酒气的沈澈就掀开被子把他裹进了怀里。
“唔——”
本就虚弱的温檀冷不防被沈澈翻身压倒,眼睁睁看着沈澈的面孔越凑越近。直到一股酒气钻入口腔,温檀才反应过来沈澈到底想做什么。
皮肤里隐隐渗出的寒凉让沈澈害怕,害怕一松手,他就不在了。
“檀儿,求你,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呃……啊!”
一声声呻吟唤醒了迷醉中的沈澈,他努力地把自己和温檀分出小小的距离,好让自己可以看清他现在的样子。
“檀儿……”
少年原本惨白的面孔涨成了浅浅的红色,唇边的燎泡已被蹂躏的血肉模糊,像涂了胭脂一样鲜艳。
一双杏眼含着泪,如同受惊的小鹿,拼命躲避着沈澈猎人般炙热的目光。
沈澈挣扎着让自己冷静一点,却骤然失力,绵软得滚倒在了温檀身侧,手臂仍不依不饶地箍着温檀纤细的腰肢。
温檀无助地倒在床上,只觉得自己似乎要被疼痛撕扯开来。一旁,始作俑者已经无辜地沉沉睡去,尚未平复的鼻息还在不安分地撩拨着他的脖颈。
——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骨头像是要散架了一样的酸,腰身更是几乎失去了知觉,隐约传来麻麻的刺痛。
事发突然,根本没有给温檀反应的机会。
沈澈真的喝醉了,但是他没有意识到,温檀还是清醒的。
愤怒、惊慌、羞怯……复杂的情绪一股脑涌进温檀的心房,他咬住自己的手背,竭力压抑着抽泣的声音。
“檀儿,求你,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想起沈澈声音里的绝望,温檀再忍不住泪水,放弃了最后一道防线,瘫在温暖的被窝里,用皮肤感知着身侧之人的情意……
入夜,内舍迟迟没有点灯……
吟竹最初还有些不放心,怕师弟醉成这样,再被萧凌欺负了,便偷偷折回院角的竹丛里观察形势。后来看见萧凌特意端回醒酒汤,作为师兄,他的心便放下了大半。
正欲离开,强大的八卦欲望却让一向自诩清高的吟竹师兄挪不开脚——吟空那货一早对小萧凌图谋不轨,今日醉酒,恐怕……果不其然,房间里渐渐有了些骚动,碗碟被摔得稀碎时,吟竹险些冲进内舍,生怕两人动起手来。
结果,接下来的动静证明,吟竹师兄多虑了……
再之后,吟竹终于听不下去了,捂着通红的耳朵飞速逃离现场,连三观都险些被那两个家伙颠覆。
——真厉害……
吟竹藏回竹室,命令自己好好焚香、安定心绪,结果差点把上好的檀香烤成木炭,呛得自己涕泪横流,指天发誓以后再也不干听墙角这种事了……
子时将至,沈澈终于解了酒,缓缓松开了自己已经僵直的胳膊,疼惜地看着被自己折腾得不轻的温檀,心里着实有些不是滋味儿。
眼看时辰不早,沈澈捶捶腰,蹑手蹑脚地点上了屋里的蜡烛。
沈澈的视线细细抚上温檀熟睡的面庞:两弯流星眉微微皱起些弧度,似乎是为着身上的疼痛。浓密的眼帘遮住了含情杏眼,为这张棱角分明的清俊面孔平添几分温柔。鼻梁高挺,燎泡破开的嘴唇单薄而少有血色,萦绕着几分冷漠的气息,但沈澈记得他笑起来,便是一个从话本子里走出的谦谦少年。
然而自己酒后忘情,竟对他做了那样的事……
一想起之前的情景,沈澈的脑袋就开始疼——这算是……用强吗?
自己还曾在师傅面前鄙视过强抢民女的莫濯掌门,结果自己居然也……就这么轻易地玷污了檀儿?!
先前的欢愉加重了沈澈的负罪感,低头,地上凌乱的碗盏更是让他记起当时的疯狂。
——天哪,檀儿一定生气了,我该怎么办才能让他原谅我……师傅,你赶紧回来救救徒儿啊……万一檀儿从此都不愿理我了……
沈澈觉得后面的事太可怕,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躺回床上,只好悄悄收拾好残局,抱了个小板凳过来,忐忑地蹲坐在温檀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