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海明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又是这部无聊的小说，有什么可讲的，有什么可听的？他们却一个讲得入神，一个听得入迷，一分钟了，谁也没有察觉站在他们身后的他。孙海明轻咳一声，主动打招呼：“你们起得早啊！”

林振东和吴娜娜同时转身，吴娜娜还是用她甜甜的嗓音说：“早，孙主任。”

林振东说：“我们也刚过来。”

孙海明去拿吃的，又听到林振东讲起那部小说。他闹不明白，一部胡编乱造的小说，动不动就是魔啊、神啊、帝啊、圣啊的，转眼就几十上百万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看这些东西，真是浪费时间，玩物丧志，不思进取。林振东这小子，平时上班时没少看，他还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只是不爱揭穿他。也是他坐的那个地方是个死角，没等我走到他跟前，他就把手机收起来了，还装作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下次得找个理由把办公室里的座位调整一下，把他放在眼皮底下，看他还怎么装模作样。

酒店的早餐非常丰盛，看得孙海明分外饿。再次想起昨天晚上的吃饭，也的确该饿了，昨晚都没怎么吃东西。孙海明拿了两只茶叶蛋，两根油条，一碗蛋羹，两块蛋糕，还有两根烤肠，两样下饭的小菜，一杯牛奶，一碗浓浓的黑米粥，回到吴娜娜和林振东坐的圆桌前。

林振东停止讲述，看了一眼孙海明放下的盘子，吴娜娜也看了一眼。孙海明知道他们在看什么，看什么看，这么好的早餐，不吃白不吃。孙海明开吃之前问他们：“你们不吃了吗？”

林振东说：“我已经吃很多了。”

吴娜娜说：“我也吃饱了。”

片刻过后，吴娜娜问孙海明：“孙主任，这里得是几星级的酒店呀？”

孙海明咬了一截油条，看着吴娜娜那副没见过世面的大惊小怪的模样，煞是可爱，顿时赏心悦目，一边咀嚼一边说：“没有星！”

吴娜娜很吃惊，微微张开嘴巴，难以置信地问：“怎么会，这里比我上次去北京出差住的四星级酒店还要豪华得多，少说也得是个四星吧？”

孙海明很享受这种被崇拜的感觉，自信心翻滚，自豪地说：“要说豪华，这里不比任何一家五星级酒店差，但人家就是不上星，人家不图这个虚名，人家靠的是实力。”

吴娜娜说：“这就是有钱人的任性吧，咱们不懂。孙主任，你知道吗？昨晚走进房间后，我被吓了一跳。”

孙海明一口吞下一只茶叶蛋，喝口牛奶冲一冲，问：“被什么吓着了？”

吴娜娜说：“我刚坐下，突然听到‘紫藤花’的歌声，还以为是窗户没关呢，后来才发现电视下面的音响，音响旁边还有一本精装版的《傲慢与偏见》，这哪里还是酒店，简直就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了。”

孙海明夹起一根烤肠送进嘴里，咬下一半，另一半又放回盘里，听到吴娜娜的话，呵呵地笑，满嘴的食物使他无法大声笑出来。

林振东问吴娜娜：“你那屋是一本《傲慢与偏见》？”

吴娜娜点点头。

林振东说：“我那屋是一本《简·爱》，”林振东问孙海明，“孙主任，你那屋是什么？”

孙海明记不清楚了，他昨晚只是关音响时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想了想说：“没注意，好像是什么——什么山庄。”

林振东问：“《呼啸山庄》？”

孙海明点点头，说：“好像是。”

吴娜娜问林振东：“你怎么知道的？”

林振东说：“我猜的，看来我猜得不错，酒店的老板应该是一个女人。”

吴娜娜问：“为什么？”

林振东说：“这三本书，都是从女人的角度来写爱情的，作者也都是女人，在女性读者里很受欢迎，而且……”林振东突然停住。

吴娜娜催问：“而且什么？”

林振东笑着说：“我也是瞎猜啊，酒店的女老板很可能爱情不顺。”

吴娜娜也笑了：“你连这都能猜到？”

林振东说：“三本书写的都是坎坷的爱情故事，其中，《呼啸山庄》可以称得上是虐恋，喜爱它们的女人，大都经历过爱情的伤痛，爱得越深，伤得越痛！”

吴娜娜忽然愣住了，静静地像是在想什么。

在女人面前，男人都是好斗的。孙海明见林振东把吴娜娜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心中很是不快。现在瞅准机会，赶紧回到刚才酒店的话题上：“你们知道这家酒店是谁选的吗？”

林振东摇摇头。

吴娜娜也跟着摇摇头，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沉思中醒过神来。

孙海明说：“是段总，第一次来哈尔滨，第一晚住在学校的协议酒店里，段总嫌那里条件太差，第二天就自个儿找到这儿，以后他每次来哈尔滨都要住在这里。”

吴娜娜试探着问：“这里，多少钱一晚，会不会超出公司的标准？”

孙海明伸出左手，张开五根手指。

吴娜娜再次吃惊地张开嘴巴：“这么贵，超出标准一大截了。”

孙海明顿时心花怒放，刚才的不快一扫而光：“有领导在，你怕什么？报销的时候，只要段总签字，别人还敢说什么？”

吴娜娜嘻嘻地笑了：“昨天在车上，林振东就说，我们跟着领导出差，也跟着享受了一次领导级的待遇。”

孙海明看林振东。

林振东掰着手指说：“飞机是商务经济舱，下飞机后有奔驰商务车来接，现在又住在如此豪华的酒店里，这怕是我工作以来享受到的最好的一次待遇了。”

听到林振东的话，孙海明心中想笑，年轻人呀，没见过世面，这点待遇就让他高兴成这样，看来此人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眼界太小。当初把他扔在角落里是想防着他，现在看来有点多余，懂技术的人也只能搞点技术上的事。孙海明说：“跟着领导好吧？”

林振东说：“好！跟着领导有肉吃。”

吴娜娜噗嗤一笑。

孙海明正在咀嚼第二根肠，也差点笑出来，幸亏他憋住了，否则会把满嘴的食物碎屑喷到吴娜娜脸上。孙海明又看一眼林振东，这小子平时在办公室不怎么说话，干活倒也麻利，交给他的任务，很少有让他不满的。看他刚才的样子，倒也有几分傻傻的可爱，得了，就让他继续坐在那个角落吧，只要把活干好了，偷偷看点杂书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