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周链先派人送给齐贡生和庞氏缎衣两套,还带着一些肉和酒,给齐可大、齐可久也准备了缎衣各一套。前几天也问清楚了,蕙娘二十岁,比他小一岁,他根据自己在庭中看见的,盘算了身材长短,令裁缝做了两套上等缎子裙氅、配了八样新金珠首饰给蕙娘。这些都拿到庞氏面前,庞氏看得满心欢喜,全部收下,只等着齐贡生回来,商量着给一些回礼。
不一会儿,周链盛装来访,拜见了干妈,庞氏连忙请他入内房相见。蕙娘在窗内偷看,心下大为惊喜,才知道西北角下做文字的书生,就是周链。
她心中想到:这人才算是有情人!像他这样买一间隔壁的屋子,和我哥哥结拜兄弟,屡次给我家送厚礼,毫不惜费,他不是为了我,是为了谁呢?
又心里想到:你倒是有一片深情,只是我无门报答。
急急地掀起布帘,往房内偷窥,只见周链生得十分俊美,目如秋水、眉若春山。蕙娘看了又看,心里想着,生为妇人,能与这样的男子睡一夜,死了也甘心。又见他坐在一旁,说的都是世情甜美的话,有听闻父亲不在家,吃完茶,便要求请干妹妹相见。
庞氏说:“过几日再见罢,她今日还没梳妆。”
又听得周链说:“好妈妈,我既与你老做了儿子,就和亲骨肉一般,岂有个不见我妹妹的道理?”
只听得她母亲跟齐可久说:“你去叫你姐姐出来。”
蕙娘听了,连忙将身子退了回去,站在房中。齐可久笑着来说:“周家哥哥要见你,咱妈妈叫你去。”
蕙娘满心里想要与周链见面,可看了看自己,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怕周链笑话,便向齐可久说:“你和妈说,我今日且不见他罢。”那娃子出去答复了,又听得周链说:“这是以外人待我了,必定要一见!”她母亲又让齐可久来叫,蕙娘急忙地换了一双新的花鞋子,走在镜子钱,整理了下头发,稍微的敷了点粉,系了条鱼白新布裙子,换上一件新紫布大袄,轻移莲步,含羞带愧的走出来。
周链一看,虽然衣着朴素,却难掩大美人的姿色,粉面樱唇、眉目含情,皮肉儿宜肥宜瘦、身段儿不短不长。两人互相一看,彼此失魂,周链向蕙娘深深一揖,蕙娘还了一拜,大家就坐。
席间蕙娘与周链眉目传情,周链见蕙娘的脸孔,比窗内偷窥时更艳丽,禁不住神魂飘荡。坐了大半晌,他都不肯走,回家后,他倒在床上,自言自语:我这命,端端要断送在我这干妹妹这里了。如今虽然见面了,同睡却还要些时日,该怎么消遣这相思的时日?于是合着眼,回想起蕙娘,想到蕙娘上下通是布衣裙,便心里不舒服:“岂有这样如花似玉的人儿,日夜用粗布包裹?可惜极细嫩的皮肤,都被粗布磨坏了。”
于是他便打算做一些加长穿的衣服送过去,转念一想,齐贡生是个古板的人,送他丝绸衣服,他肯定不会穿,想了半天,用笔开了个单子,笑着说:“每一份做四件送过去,这么多不怕她不穿。”随即叫家人来,告知尺寸,用绸缎每样做了四件,限两日做完。
家人们听了,都在背后议论,都猜到了是送齐贡生家的礼物,但是却不知道是送给他家的儿媳妇还是女儿。大家都感叹这是前世奇缘,又知道周链性急,于于是便连夜叫了二十几个裁缝,连夜做好了。
周链大喜,又配了些戒指、手镯、簪子等,将齐可大、齐可久请来,吃完饭后,烦他们兄弟二人将衣服送给蕙娘。
再说齐贡生昨晚回来,庞氏将周链认了干儿子,并送的许多衣物都拿出来给齐贡生看,并着意说了许多周链的好处。齐贡生大概看了一眼,便要求都退掉。庞氏见他看了礼物,面无半点喜色,心上早就不爽了,如今听了齐贡生满嘴的斯文话,不由得大怒,大骂起来。
齐贡生吵也超不过,便说自家贫寒,没有礼物回周链。庞氏就怨恨道:“难道白收人家的礼物吗?”
齐贡生道:“谁让你收下的?为今之计,只有把这些都还给他,实为两便。”
庞氏听了更是大骂,齐贡生见庞氏盛怒,有些害怕,便说让孩子们走动一下就好,但是庞氏不肯,一定要齐贡生找一些礼物会给周链。
齐贡生无奈,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到米元道一块墨刻法帖,一块假的蕉叶白砚台,两匣笔,一部《书经》体注。庞氏打开箱子,找了几件瓶口、荷包、香袋之类的,算是蕙娘的人情。次日一早, 让两个儿子穿了新衣新鞋子,到周通家叩拜干爹干妈。
周通并不知晓此事,见他弟兄二人入门便乱叫“干爹”,还要进屋见冷氏。周链从书房赶来,说明结拜弟兄的事情,周通心上大不如意,但是嘴上没说什么。周链带他们兄弟见了冷氏,冷氏留他们吃了饭,临行前,每人送了一个小荷包,荷包内各装银锭子五六个。
弟兄二人回到家中,讲述了在周家如何被款待,庞氏听后大喜,将荷包、银锭都收起。蕙娘见周链送来很多的精美衣服,就明白是周链让她穿着。只是她母亲不说,她也不敢穿,但是内心深感周链不过。
她也知道周链已有妻室,也没有别的指望了,只有舍上自己的身子,抽个空隙,酬谢他的厚情。
自此茶里饭里,醒着睡着,无时不刻都想着周链。
过了几天,庞氏吵着要宴请周链,齐贡生无奈只能备席,周链听到请他,欣喜之至!他穿戴整齐,到齐贡生家。
吃好饭,周链说了三四次要拜谢庞氏,齐贡生拦也拦不住,庞氏亲亲热热地周旋,谢了又谢,又让蕙娘出来,蕙娘早就准备好了,穿着周链送给她的衣服首饰,打扮的粉妆玉琢,到周链面前拜了拜:“周哥哥屡次费心,谢谢。”慌得周链还揖不及。
周链看到蕙娘与上两次大不相同,真是像广寒宫的仙子,禁不住神魂颠倒。吃完饭,周链依依不舍的回家,走在路上一步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