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是主控思想,而不是主题
主题在作家的语汇里,已变成一个颇为含糊的字眼。例如,“贫穷”“战争”和“爱情”,并不是主题,它们只是与背景或类型相关的东西。真正的主题并不是一个词,而是一个句子,一个能够表达故事不可磨灭意义的明白而连贯的句子。我更喜欢主控思想这个提法,因为它不但像主题一样,指出了故事的根本或中心思想,同时还隐含了其功能:主控思想确立了作者的关键性选择。
主控思想是又一条创作戒律,为你的审美选择提供向导,助你确定:在你的故事中,什么适宜,什么不适宜;什么能表达你的主控思想并可以保留,什么与主控思想无关而必须删除。
越是围绕一个明确的思想来巧妙地构建你的故事,观众在你的影片中所能发现的意义就会越多,因为他们会接受你的想法并将其深刻含义感悟到他们生活的每一个方面。与此相反,在一个故事中强行打包的思想越多,它们就越容易互相挤压,直到影片最终崩溃成一堆互不关联的概念瓦砾,没有表达任何东西。
主控思想可以用一个句子来表达,描述出生活如何以及为何会从故事开始时的一种存在状况转化为故事结局时的另一种状况。
主控思想有两个组成部分:价值加原因。它明确鉴定出最后一幕高潮中故事重大价值的正面或负面负荷,并同时鉴定出这一价值何以转化为现在这一最后状态的主要原因。主控思想的句子就是由这两个要素组成的:价值加原因,这更能表达故事的核心意义。
价值是指具有正面或负面负荷的首要价值,它作为故事最后动作的一个结果来到人物的世界或生活中。
原因是指主人公的生活或世界之所以转化为最后正面或负面价值的首要因素。
意义不是事先设定,而是在创作过程中产生的
如何找到故事的主控思想?创作过程可以从任何地方开始。你可能会受到一个前提的启发,一个“如果……将会发生什么”的假设、一个人物的点滴,或者一个意象。
随着你虚构的世界和人物不断发展,事件便开始互相关联,故事也就悄然成形。然后决定性的时刻便会来到,此时你必须有所飞跃,创造出一个故事高潮。
这最后一幕的高潮便是能够让你兴奋、令你感动的最后动作,它可以让一种成就感和满足感从你心中油然而生。此时此刻,主控思想便呼之欲出。
看着你的结尾,问自己:作为这一高潮动作的结果,有什么正负价值,被带到了主人公的世界?这一价值被带到他的世界的主要原因、动力或手段是什么?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所组成的句子便是你的主控思想。
故事告诉了你它的意义,而不是你将意义叙述到了故事之中。你并不是从思想中汲取出了行动,而是从行动中汲取出了思想。
如果一个情节完全按照你最初的计划展开,那么你的写作方法便过于拘谨,没有给你的想象和直觉留出余地。你的故事应该让你一次又一次地感到吃惊才对。
思想与反思想的对抗构成故事发展的动力
帕迪·查耶夫斯基的案例:当他终于找到了他故事的意义时,就会把它写在一张纸条上,贴在打字机那里,然后从这个机器里流出来的所有文字都会这样或那样地表达出他的中心主题。……他通过用思想来对抗反思想的方式构筑出自己的故事。
故事进展通过在故事中押上台面的各种价值的正面负荷和负面负荷之间的动态移动而构建起来。
从灵感得到激发的那一刻起,你便进入了虚构的世界以寻找一个设计。你必须在开始和结尾之间建立起一座故事之桥,一个可以从前提一直跨越到主控思想的事件进展。这
在一个序列接着一个序列,且常常细化到一个场景接着一个场景的设计中,正面思想及其负面的反思想一直都在争论,你来我往,创造出一个戏剧化的辩证论战。而在高潮中,这两个声音里将有一个胜出,成为故事的主控思想。
这种思想和反思想相互对抗的节奏,便是我们这门艺术最根本的东西。它在所有优秀故事的心脏搏动,无论其动作有多么内化。甚至,这一简单的动态关系可以变得十分复杂、微妙和反讽。
警惕说教倾向
有一点必须谨慎:在创造故事“论战”的维度时,必须万分小心谨慎地给予交战双方同样的火力,不要偏向“论战”的任何一方。
危险之处在于:当你的前提是一个你感到必须向世人证明的思想,而你把故事设计成一种对那一思想不可否认的论证之时,你便已把自己推上了一条说教之路。
说教根源于一种天真的热情,认为虚构作品就像手术盗一样可以用来切除社会的毒瘤。
不要成为思想的奴隶,而应让自己沉浸在生活之中。因为证明你观点的证据并不在于你能多么强硬地断言你的主控思想,而在于它将如何战胜你为它部署的各种强大的对抗力量。
一部伟大的作品是一个鲜活的比喻,告诉我们“生活就像是这样”。有史以来,所有经典作品给予我们的并不是解决办法,而是一剂令我们保持清醒的良药;并不是答案,而是富有诗意的率真,它们把人类世世代代之所以为人而必须解决的问题不可回避地昭然于天下。
启示:我们在设计作品的理念时,不能只是简单地说本文或本书是关于爱情、正义等词汇,而要具体说出价值得以实现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