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尘不染!”
袁明低声重复一句,微微颔首似乎若有所思,转瞬之间便嘴角上扬幻化成一弯绚丽的彩虹。
他夸张地伸出大拇指,这心领神会的默契值不由他不满意。
秦娥给出的答卷言简意赅,虽然只有短短四个字,却从另一方面昭示对主任话语权的精准印证和完美诠释。令行禁止立竿见影,这又何尝不是自己一贯倡导的工作作风和想要的结果?
文邕也附和着笑,心里却不免嘀咕。至于那么邪乎吗?本来清扫宿舍这种个人私事本与工作内容无关,烦劳一个陌生女文员帮忙似乎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内心说不出多么别扭。
还有,这句话怎么觉得好像刻意说给自己听的?
“请吧,文秘书。”小姑娘一本正经,末了用眼睛的余光扫了扫袁明。
“对待敌人就像秋风扫落叶,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文邕充分感受着来自基层办公室的温馨,他忽然想起一句经典语录。
袁主任礼贤下士,秦娥则热情周到。不过透过表象看实质,这个小办事员做事虽不一定能面面俱到,但很可能会有的放矢,这点倒符合办公室人的处事原则。只是这老道认错了定盘星把俺老孙当成个等闲的,这招数用在文邕这个堪称行业精英的同道中人面前,都是老中医又何须开药方。
扫过足有几毫米厚的眼镜片,文邕明显感觉一双灵动的大眼目不转睛地直视。如果不是因为初次见面,就凭这幅造型古板却藏不住古灵精怪的模样,文邕恐怕早已哑然失笑。
文邕左手提行李箱右手拎一个蚀刻着暗花的按压出水式不锈钢暖瓶,沿着筒子楼露出红砖底色粗糙的水泥面楼梯一口气上到三楼,正在犹豫向左向右,蓦然回首才发现那个沉重的背包一直都挂在小女孩肩头,内心忽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愧疚。
是隐隐的不忍。
若然搁在以往,大可不必也不会有这些纠结。下放之前的财政局,此类杂活即便轮也轮不到他来做。怎么今天徒增烦恼?文邕反复思考反复衡量始终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三楼,是乡政府在编人员的休憩之所,每逢短暂节假日也会有老家外地不方便回去的客居在这里。一排陈旧老化油漆斑驳却依然井井有条的房间,成为八小时之外是非功过自我反省的私人禁地。泛黄的白炽电灯下半壶老酒就一本小书,神奇功效像广告里面的妇炎洁,难言之隐足可以一洗了之。
“东边,不知道男左女右啊?。”
秦娥抓紧蛇皮袋两个细长把手往肩膀靠近脖子那里撸了撸,长舒了口气后努努嘴朝文邕笑着说道:
“第三间。”
其实三楼她倒极少上来过。不仅普通集体宿舍归体制内专享,就算起码的半福利化食堂也是像她这种临时工除了中餐以外所无福消受的待遇。
“文秘书,我……”
秦娥麻利儿地将套了被罩的棉被在床尾放好,又把叠成长方体的毛巾被摞在上面,最后是枕头枕巾整理的一抹整齐,抬起手腕擦了一下额头上光闪闪的汗珠。
“文秘书,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文邕此刻刚刚将一堆书籍在写字台上面码放好,听秦娥诺诺连声便弯腰打抽屉柜拿出两个裹了一层雪白油光纸的玻璃杯,剥离白纸后凑到暖瓶的出水口右手在顶上轻轻按下,霎时房间里传出一阵汩汩地流水声。
文邕放满一杯水,不停在两个玻璃杯之间漫不经心地倒弄着涮。
“你说。”
转头的瞬间,文邕迅速在脸上堆砌起一抹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