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其它家禽都是我看着一茬一茬长大的，那我家以前的那头老水牛则是和我一起长大的。

买牛

在我四岁左右的时候，家里原先那只非常老的水牛被卖掉了，因为太老的牛干活不快。买来了一只大概只有两三个年头的小牛，多少钱买的我是不知道。只有一个印象，我第一次见着只牛时，它好年轻，头上的角只有老牛的五分之一长，还是直的角，一看就感觉还是软的。它的身体不胖，毛很长，而且毛还有点发白。

这只牛来到我们家刚开始几年的事情我记不清了。。。

无毛牛

我们家干活全靠这只牛，平时当个至宝一样对待，肯定不会让它饿着。白天把它带到草长得最排场的地方让它吃，晚上给它搂一些稻草作为夜宵。这只牛一天一天的长大了，也一天一个天的变胖了。

放牛这件事在星期天的时候都是我们小孩的活。
我和姐姐对这只牛可好了，每次都很勤快的牵出去，也不宓（用个钉子把牛绳钉在地上），都是哪里的草好带它哪里吃。因为牛不像老鹰是个远视的动物，它只能看到几米内的草，找排场的草就是放牛人要做的。我们当然不像村里的有些小孩，他们有的为了玩，但又怕牛跑了，就把牛随便宓在一块地方，牛把那一片草都啃光了也不换个地方。也不像有的小孩直接把牛散着跑去玩，牛只要在视线之内就行。有的玩忘了性，临到中午就慌忙的找牛。我们放牛是真的为牛服务！

妈经常说把牛放饱就回来，说后腿扇骨那里是肚子，要是看见那里满了就是吃饱了，我们牢牢记住了。牛的肚子有多大我不知道，单看后腿那里凹下去的一块也不大，可是真实的是牛的肚子像个无底洞。
我和姐姐妹妹三个人，也不和其他小孩一起放牛，一是我们比较老实，二是牛挤在一起容易抵头还容易吃不饱。为了达到让肚子鼓起来的目标，我们不停的给牛找好草，可是就是这样，有的时候牛都要吃到正中午肚子才吃得鼓起来，其他小孩子都早早牵着牛回家了。
每次牛吃饱了，我都要和姐姐去确认一下，由我去按一按牛的肚子，发现是实的后，我们就开心的牵着牛回家了，那时候心情会很轻松。有的时候会找到一个草特别茂盛的地方，那半晌午牛就吃饱了，提前回家就更开心了。也有时临到中午或者傍晚牛肚子还没鼓起来，我们着急的狠，就盯着牛吃草，看它一口一口的啃，把绳子握在手上，不停的调整它嘴的路线。盯着它的肚子，看见它的肚子慢慢达到及格线（由凹变平），就迫不及待的牵回家去。
回家了妈就会检查一下，如果看见牛肚子鼓鼓的就说一声：嗯，是吃饱了。否则就扯点稻草让牛在屋后接着吃。

时间慢慢的过。一天上午8、9点钟，我们在山路脚下的草地上放牛，几个路人从山上下来，看着我们的牛说：唉，这牛怪办，没得毛。当时我以为我们家牛比较特殊，就是没有毛的牛。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我们给牛喂得太胖了，胖的两边的腹部大大的，就好像一直带儿（怀孕）的牛，所以就不长毛了。毕竟“马瘦毛长”嘛，牛也一样。

牛鼻子真硬

牛的两个鼻孔中间有一层肉，为了给牛鼻子上个转，妈会请爷过来帮忙。爷用一根沾满油的筷子扎穿牛鼻子的那层肉，然后去看一个“Y”型的皮树枝，慢慢的穿过牛鼻子，再在一端栓根绳。这样虽然牛一天天长大，力气一天天变大，但我也能用它柔软的鼻子牵住它。

牛一般都很听话，有时候从山上回家，你就把绳子撇在它身上它也能自觉的找到家。可是它也有时候不听话，那时候你拽它，它硬着鼻子和你对抗，好像它的鼻子一点都不再疼了一样，变成铁打的鼻子。

• 鼻子稍微硬一点是在吃庄稼的时候。
  庄稼可比野草看起来美味多汁多了，牛也喜欢吃，但是吃了别人家的庄稼别人会在大路上骂街的，甚至会报复你家的庄稼。也有的大人脸皮厚，不怕事，就纵着牛让它多吃几口。我们小孩可不敢，只能拽牛绳子，都把它鼻子都拽歪了，它还伸着个舌头往庄稼上舔，想要多扯两根。拽不动了就打，绕到牛身后，用牛撇绳狠狠的抽牛屁股，就怕它屁股也不怕疼了。事实是它的屁股通常怕疼，在疯狂扯下两口之后，就赶紧向前小跑两步，离开愤怒的我。

• 鼻子再硬一点就是和其它牛打架的时候，拽都拽不动，两只牛风外眼红。双方小孩把牛拽的眼睛都斜了都拽不开，就用石头砸。毕竟牛打架太吓人了，有的小孩早早的就把绳子一扔，躲到一边去，在一旁大喊：牛牛牛，白打了，白打了，牛，白打了，牛，牛，牛。。。满是绝望。有时候要等牛决出胜负，有的时候要用石头砸开，有的时候把牛拽紧一点不让牛对上眼，有的时候小体积的牛看见大牛撒腿就跑。

  大多数小孩都不希望牛打架，因为心疼自己的牛怕被别人的牛打伤，牛可是一个家庭重要财产，可以看作家庭的一员了都。而且有的牛怀了小牛，害怕把小牛打掉了。如果在窄窄的路上遇到，大家都很客气，格外牵紧自家的牛，列得远远的，赶着牛赶紧离开，生怕牛打架。
  但是也有“坏小孩”牵着“坏牛”，村里最凶的那个大孩，家里除了喜欢养狼狗外，连牛也是十分好斗的牛。他家的牛张的很壮，打架一般吃不到亏，每次他家牛和别家牛打起来，他在在一旁站着，在那里笑着看好戏。反而另一家的小孩就比较惨了，慌得跑来跑去，两只小脚在地上疯狂走位，既要躲开两只疯牛，又要努力把牛分开。又是牵绳，又是扔石头，要是被打败还要赶紧去抓住自家的牛，慌得满头大汉，满脸通红，最后稀稀落落的牵着牛回家去了。不过如果“坏小孩”遇到了年级比他高的大孩或者看见自己家牛打不过要流血的时候，他也会变成那个稀稀落落的小孩。

  我们家牛老实，我们家的小孩更老实。我们家牛长得小，我们家小孩长得更小。我们家牛肚子大大的，看起来一点都没有瘦而精壮的老牛能打。每次老远看见那个大孩牵着牛，我和姐姐都选择等他先走，或者绕到另一条路上回家。

• 水牛不怕水，在发大水的时候，它都能从宽阔的河里游过去，但是水牛怕热。
  一个早春，正是插秧时节。爸妈忙着插秧，我牵着牛去山上放。中午十分要回家了，要穿过一条小溪。我牵着绳子从桥上走，由于桥烂尾了牛走不了，它就从河里走。走着走着，它越走越远，我渐渐的放完了手里的所有绳子，它都要把我拽下去了。我实在拽不动它，只能把绳子松了，绳子成功被牛拽下了水。它舒舒服服的卧在了水里，享受起来了。但我还在桥上呢，我要把它牵回家的。我用石头狠狠的砸进河里，砸到牛身上想让它赶紧起来。嘿，不争气的牛就是不动，我气哭了，一路哭着回家了。
  经过爸妈插秧的地方，爸妈问我哭什么，牛呢？我没有回答，脸昂着一路哭回家去了。后来爸妈跟我说，同村的一个大孩回去的路上把事情前后告诉了爸妈，说我捞不上来牛，气哭了，牛还在河里肉腻（泡稀泥）。
  最后的最后爸妈亲自去把牛赶回了家。现在想想还有些丢人。。。

  
  
  爷家的黄牛，摄于2013年夏天
  
  
  截取于同村人抖音上的水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