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离开后的日子一如既往。只是杨吉准备的饭菜量一日多甚一日,每当我拒绝再吃点时候,杨吉就一再温柔相劝:浪费不好,不能白费他的爱心等等话语让我无法拒绝。每次吃完饭,饭菜顶到嗓子眼的感觉让我难受。
一次吃完后不久我觉得肚子疼得很,求杨吉带我去医院看看,他犹豫再三,说我去医院太辛苦了,他去跟医生说说开点药回来。
看他匆匆而去的身影,我捂住肚子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忽然想起妈妈问我杨吉对我好不好的话,又想起电视里一个漂亮的女主角说,好的爱情是双向奔赴,好的婚姻是让自己和对方更优秀,是携手一起站到更高的层次看到更多的风景。
我和杨吉的婚姻是怎样的?
认识他的时候我体重不过九十斤,恋爱的时候也不过九十五斤。刚开始我们约会的时候,大多是去运动场和户外骑行跑步之类的。那时候的我沉浸在杨吉的呵护中,觉得万物可爱未来可期。
后来,我们相聚的地点从户外转向了室内,他喜欢带我去吃好吃的,也喜欢做好吃的投喂我。随着在一起时间的增多,我的运动习惯渐渐丢弃,自行车户外服运动鞋等等都慢慢淡出了生活圈。
还记得爸爸妈妈第一次见到杨吉的时候,对他很是热情。每次看到他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投喂,就劝他不要对我那么好,开玩笑说他对我的好,连父母都比不上。
我带杨吉再回家看望父母的时候,妈妈扶着门框惊讶的样子历历在目。爸爸带着杨吉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妈妈数落我道:“妮妮,才半年不见你怎么胖了那么多?看看你现在的脸蛋,手臂和腰肢,哪还有以前的健康窈窕?即使再好吃的东西,你也要控制呀。学了多年的羽毛球和坚持多年的骑行捡起来,一定把体重控制在一百二左右。”
那时候我是怎样回话的?好像是不高兴妈妈的指责,被妈妈的言辞说得恼羞成怒了吧。那一刻,我感受到的不是妈妈的担忧,而是从小到大必须吃饭必须运动必须阅读等等被强制的无奈和痛苦感觉又重现了,我气恼地拉着刚进门的杨吉拎着包离开了家。
因为工作忙,空余的时候,又和杨吉游山玩水品尝美食,之后很久都没有和爸爸妈妈联系了。我的衣柜里衣服的尺码一再转换,直到穿不了任何尺码的工作服。因为过于肥胖影响了形象,当店长婉转地告诉我不再适合现在工作的时候,我只能无奈地辞职回去。杨吉拥着两百斤的我轻声安慰,并跪地求婚,来表示他对我的深爱,以及对我体重和形象的不在意。
我带着杨吉回去,想征得父母的意见结婚的时候,生气的妈妈拉着我到镜子前,让我看看自己现在都样子。
窄窄的长方形镜子里,一个眼睛小小鼻子嘴巴被脸上的肥肉堵得看不到轮廓的大胖脸,没有脖子,肥肥圆圆的肩膀,胸部前倾下垂,整个身体变成圆圆粗粗的水缸形状。原本细而直的双腿已经变成了向外歪着的萝卜腿。我不敢细看,挣脱妈妈的手坐在沙发上不理她。
“妮妮,你现在的样子自己喜欢吗?这样的你健康吗?不健康的生活不适合的人会毁了你的!”
“妈妈,你现在是嫌弃我吧?没有按照你的要求变成又瘦又美丽的白骨精,而是一个邋遢的死胖子,你是不是失望了?我没有活成你希望的样子,你是不是讨厌死我了?就像你每天唠叨不听你安排的爸爸一样?”
“妮妮,你咋这么不知好歹呀,我还能骗你吗?最希望你好的就是我呀。”
……
妈妈的苦口婆心并没有打动我,还是坚决地和杨吉去领了结婚证住到了一起。
后来,爸爸妈妈去我们租住的地方看望我,每次看到我比之前更胖了,就直接找杨吉,从爸爸委婉地劝诫,到直接对杨吉破口大骂说他存心不良。
每次的不欢而散让我夹在中间很是为难。在爸爸妈妈又一次和杨吉大吵大闹愤而离开之后,杨吉提出搬家的提议后,我沉默着算是同意了。
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爸爸妈妈,也没有回去看望他们。杨吉安慰我说,爸爸妈妈才六十岁,还很年轻身体康健。等父母到七八十岁实在无法自顾地时候,我们再去照顾他们。
前几天看到妈妈瘦小的身影和憔悴苍老的形象,想一想这些年来杨吉对我的那些不能深思的细节,我第一次对自己和杨吉产生了怀疑,对我们的婚姻有了不确定。
……
“安吉拉,我找了几个医生问了,说你身体没有问题,来,吃一粒布洛芬就可以了。吃完药我扶你走走。”
我沉默地接过他准备的药粒,和着热水喝了下去。
“老公,我刚才梦到我爸爸妈妈了,他们生病了,我想回去看看他们。”我拉着他的手看着他说。
“回去啊?为什么要回去呢?我这个月工作很忙走不开呀。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爸爸妈妈的情况?”
“可是打电话见不着人呀,我想爸爸妈妈了。过几天就是老爸六十六岁生日了,我们那里对六十六大寿很看重的,我想给他点蜡烛庆祝生日哎。”
“原来爸爸已经六十六了呀。哎呀,那可怎么办呀,安吉拉,你现在自己也没办法出门啊,我实在是太忙了走不开。要不,咱们过年的时候再回去看他们吧。”
我哦了一声,转头看起了电视。只是电视里到底演绎了什么我不知道。
那天晚上,他又照常给我夹菜的时候,我坚决地拒绝了。宁愿自己费力地夹菜,吃饭,也不要他的投喂。自己感觉饱了就放下了碗筷。他看着小盆里剩下的红烧肉,眼神里满是无奈和担心。安吉拉宝贝地叫着劝我多吃点,如果以往,我可能会屈服于他无声的言辞,强迫自己把剩下的饭菜吃完。
可是现在,我忽然想做一回自己的主,不再只听他的安排,做一个他喜欢的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