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

一九六八年，这一年才是文g∝的第三个年头，文g∝的势头比上年似乎还要猛烈了一些，“把文化大g命∝进行到底”的大幅标语，在城市的街头巷尾在农村的田间地随处可见，文g∝依然是摆在一切工作的首位。

春耕大忙时节，生产队隔三差五的政治学习那是免不了，还有社员群众的早请示晚汇报耽误了不少大家的劳动时间，当队长的父亲急在心里。

没法子，火烧眉毛，只能赶痒的抓。早稻播种之后到春插还有一段时间，他决定集中队上所有的男女劳动力，突击搞一下积肥。肥料是庄稼的粮食，没有充足的肥料，早稻要想争得高一点的产量那是白想的。

他的这个决定一下就遭到一些人抵触。

先是队上的红∝黄永汉找上门来兴师问罪：“邹队长，你怎么把我们几个做宝书台、画领袖像和写领袖语录的人都停了，搞什么积肥”？“永汉，队里的宝书台不是全做完了，你和学贵，还有唐老师，是暂时停下来，等忙完了这段春耕，你们还是要接着到各家各户去画开国领袖的像和写他老人家的语录，这个在“双抢”前干完没什么问题的，这春耕是时间不等人”。父亲小声小气的跟黄毛儿说话，好像他是父亲的领导。“邹队长，你不搞政∝挂帅，以生产压g命，你会吃亏的，你等着吧……”。黄毛儿说了一通气话后就走了。

接着是妇女队长曹桂秀也找上门了，她是带着队上几个青年妇女在平整田地，打的是“铁姑娘小组”的红旗。“邹队长，我们几个人搞农业学大寨，改田改地干得好好的，为啥要停下来”？妇女队长说话也像是吃了枪药似的，也是大口大气的。“桂秀，你是懂道理的人，春耕这么忙，你们六个青年妇女不参加，这春耕生产还搞得下去么”？父亲的一个反问，使得妇女队长吱不开声，接着她就悻悻地回家了。

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政治学习虽然是耽误了一些社员的劳动时间，但是社员群众的思想觉悟还是提高了很多。群众自私自利的行为比以前少了很多，大家出工比过去早了，出工不出力的现象比以前也少了些。

六八年队里的春播春插任务，在开始有些被动的情况下，也还抢在“五一”前完成了，这得益于群众的劳动积极性提高，当然也有父亲科学合理的调度与安排。

兔子跳三步也要歇上一口气，春插任务完成后，队上放假休息两天。

父亲借放假休息的机会抓紧处理家里的家务事。他先是到商店里去卖他利用早晚在本队几个荡儿里施的一点鳝鱼，欠队里的几十块钱他一直记在心里，攒点钱是准备兑现超支款的。接着就一头扎在自家快要荒芜的菜园里，什么黄瓜、辣椒等夏菜，别人家都长得青翠欲滴了，我们家的还要到杂草里去找。移苗、除草、施肥他是忙过不停。

“邹队长在家吗”？两个头戴红五角星军帽的解放军战士找到了我家屋后的菜园里。见到两个解放军，父亲开始有点吃惊，后来他的心里就像屋后小池塘的水一样的平静，因为两个解放军战土见到父亲时都是一脸的微笑。

父亲把两个解放军战士带到屋里，给他两个倒上茶水后问道：“你们两个找我有事”？

“邹队长是这样的，我们是某某军的，是来湖南支左的”。两个解放军战士，一个年纪稍大的说明了来意，还作了自我介绍姓∝，也介绍另一个战士姓∝。

“哦，是来支左的，我们队里好像没有这派哪派的”。父亲听后一脸茫然。

“邹队长，据我们了解，你们队里的黄永汉是县里某联的，某联组×有些问题，他们的头头还要抓起来审查，我们是来了解一下黄毛儿他的情况的”。

“哦，是这么回事，我们队里的黄毛儿，黄永汉，他人不是什么坏人，文g以来，他基本都在队里出集体工，很少到外面去搞什么活动……。”

扯着扯着就到了吃中午饭时分。母亲见到两个年轻的解放军战士，就像见到了她远在五十多里之外的弟弟，一桌香喷喷的饭菜早就弄好了。最拿帐的两个硬菜：一个是炖腊水牛肉炉子（先年冬天队里死了一头大耕牛后分的水牛肉），腊牛肉，我们家还是过年时吃过两餐的，剩下的一块吊在灶门口的上头用烟熏着的，这回解放军战士到了我家，这是贵客，母亲就把它取下来弄了吃。还有一个新鲜田螺肉炉子，是父亲施鳝鱼时施的留在那里的。两个炉子里母亲都放了好多干辣椒压腥，辣得两个来自北方的年轻人嘴里直打哆嗦。

“你们北方人吃不了辣椒，我那屋里的没想到，不过，这两个菜不多放点辣椒真还不香呢。”

“邹队长，没事，我们慢慢的已经习惯了，只是出了点汗，好吃，好吃。”一个年纪大一点的战士说道。

“哦，邹队长，你刚才讲屋里的，是指春喜他母亲吧？”那个大一点的解放军战士好奇的问父亲。

“是的，你们那里会怎么说？”

“我们那里一般是说，孩子他娘。”

一个中午饭，一问一答，一说一笑一下子就拉近了解放军战士与我们家的每个人的距离，我吃饭时不时的要望一下他们身上黄军衣和头上的五角星，还想到长大了也要当一名解放军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