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一个“难题”
这是1950年1月的一天。按照原完定计划，李仲城要在上午研究信贷试点小组工作总结，下午研究春节困难职工的经济补贴。两位信贷员刚刚坐下，便见副行长范明浩、企业专柜的刘兆基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来。
刘兆基：李行长，我们专柜遇到一个难题，我是来请示的。
李仲城：请坐，坐下说。
刘兆基：事情是这样。在我们专柜开户的新兴制药厂，是一家新成立的国营制药厂，他们有一笔承付的货款，明天到期，为承付这笔货款，他们申请了贷款，办事处信贷科也批准了这笔贷款。可是，药厂财务科长来了，提出了“拒绝付款”申请，理由是“质量不合格”。
李仲城：如果情况属实，你们就按规定办吧！
刘兆基：不行啊，制药厂给人家出了“ 实物收据 ”，这就意味着他们对销货单位提供的原料在质量、数量、价格上都没了异议，按照 《结算办法》规定，凡出“实物收据”就没权柜付，但是……
李仲城：但是你们又倾向接受“拒付申请”是吧？
刘兆基：一点不差。我和陆大姐商量，意见是接受工厂“拒付申请”，理由是购进的这批原料质量的确不合格。
范明浩：我不同意这样处理，按照规定他们出了实物收据就没权拒付，即使购进的原料真的不合理，也应当由他们双方自行解决，不能也不应把这么一个难题推给银行。
刘兆基：范行长说的没错，但是我和陆大姐还是倾向于接受制药厂的拒付申请。
李仲城：为什么？
刘兆基：如果我们拒绝制药厂的拒付申请，明天我们就要从制药厂的账户上把款划去。这样制药厂购进的原料不能用，再申请贷款恐怕也不会被批准，这对一个刚刚成立的厂子来说，后果恐怕是非常严重的。
范明浩：有可能会出现这样情况，但这只能从工厂本身的管理水平上找原因。
刘兆基：当然，当然，我还没说完。我们同意接受工厂拒付申请的第二个理由是，如果不接爱工厂拒付申请，就意味着在客观上我们支持了，纵容了收款单位的不正当经营，会使他们错误地认为可以以次充好，以假当真。对这种行为难道我们能熟视无睹吗？
李仲城内心独白：刘兆基的见解让我高兴，他已经不是单纯坚持“账平款对”的会计干部了，能从国家利益的全局上看问题了。
李仲城：这是个难题。刚才范行长和刘兆基同志都讲了意见，很好，很好。为了正确处理这一问题。我的意见是请你们两位信贷员到工厂深入调查一下，查明情况和原因，然后再决定。范行长，您看这样办好吗？
范明浩：好，我同意。
李仲城：（对信贷员）那就请你们两位辛苦一趟吧，了解一下原因。咱们原定信贷试点总结等你们回来再讨论。
信贷员：好吧。
两位信贷员和刘兆基走出办公室。
李仲城：范行长，原来打算上午研究信贷试点小组总结，下午研究困难职工补
贴问题，现在信贷员出去了，我想把下午的会议改成上午，您也参加吧。
范明浩：这事你和陈晨商量着决定吧，营业室那么多事，我还是回营业室吧。
李仲城：那我们现在就开会。
101 四只鸡的故事
陈晨走进来。
陈 晨：您找我？
李仲城：是啊，原定下午研究困难补助问题，改到现在，你说说意见吧。
陈 晨：昨天，我召开了支行福利委员会会议，这是通过的补贴名单和补贴金额。您看看有什么意见。
陈晨把名单递交给李仲城
李仲城：（阅读完毕）我都同意，只不过名单中怎么没有企业专柜的赵丽芹同志。
陈 晨：讨论名单中有她，只不过是没有通过。
李仲城：什么原因？
陈 晨：两个原因，一是困难补助的计算标准只计算直系亲属，而赵丽芹的直属亲属只有她的母亲，她的三个上大学的弟弟和一个上高中的妹妹，不能计算在内，这样一来她就不够补贴标。
李仲城：第二个原因是什么呢？
陈 晨：有的职工反映，她买了四只鸡给她母亲补身子，所以对她拿困难补助有不同意见。
听了这个反映，李仲城脸上露出微笑。
李仲城：据我所知，这四只鸡是赵丽芹的母亲在春天买的几只小鸡养大的，为了补贴家用，才让赵丽芹去卖。可是正好去卖鸡的时候，碰到了咱们支行的同志，她不好意思说“卖鸡”，便把“卖鸡”说成“买鸡”，这是我在企业专柜跟班劳动时听到的。这位赵丽芹出身大知识分子家庭，她有着可贵的自尊心，也存在着“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弱点，对这样的战友，我们需要更关心一些。
陈 晨：原来是这么回事，还是您情况了解得深入。
李仲城：福利委员会的同志们工作很认真，应当肯定，但也要灵活一点。对于困难补贴，上级总的精神是让每一个职工过年的时候都能过得去。像赵丽芹这种家庭情况，如果不补贴，过年显然会遇到困难。我的意见给予适当补贴，请把我的意见转达给福利委员会的同志们。
陈 晨：好吧，我再召集开会讨论一下。
李仲城：假如还通不过，我还有第二方案，那就是我掏点钱，范行长和你也自愿掏点，咱三个人凑点钱，悄悄交给赵丽芹。总之，让她家过年过得去，因为她是我们的战友。
陈 晨：我想会通过。您行长说了话，我们福利委员会哪有不听的道理。顺便我给您汇报一件事，这可是一件大好事。
李仲城：有什么大事？
102一个创新的建议
陈晨顺手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了李仲城。李仲城打开一看，笔记本里贴满了用过的邮票。其中让他感到最为珍贵的是“华北人民邮政”所发行的中国共产党诞生二十八周年纪念邮票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大典纪念邮票。
李仲城：陈晨同志，你这是怎么回事？
陈 晨：先别问怎么回事，我问您喜欢不喜欢这个集邮册？
李仲城：好，太好了，简直让人爱不释手，太珍贵了!
陈 晨：那就好，现在我就告诉你它的来历。咱们支行联行组每天都要收到近二百封兄弟行来信，这些信的信皮上都贴着邮票，他们剪开信封取出汇款的报单后，就把这些信皮当成废纸处理了，然后由后勤定期当废品卖掉。
李仲城：是啊，这有什么不妥吗？
陈 晨：不，我不是说这样做妥不妥。我是说咱支行有个集邮爱好者，她就是范小丽，她时不时从废纸中抽出几个信皮，把上面贴的邮票泡湿后再取下来，日积月累，就积攒了几百张邮票，这个集邮册就是她收集的邮票。
李仲城：这个姑娘真是一个有心的人。
陈 晨：她拿着这个集邮册找到我，提了一个建议，说把这么多邮票当成废纸处理怪可惜的，收集起来，再贴到笔记本上，作为纪念品发给职工，那咱支行员工就更加热爱自已工作了。
李仲城：这个意见好，很有价值。
陈 晨：如果您同意，我就去办，我和出纳整点组组长叶大姐商量过了，她们整点组能否时不时有点空余时间，她愿意办这件事。问题是购买这七十本笔记本，不知道行政上能否同意出这笔钱？
李仲城：你去和后勤部门商量一下，如果行政上能报销，就由行政上出，如果不行，你就和办事处基层工会商量，请他们拿出点经费，把这事办了。
陈 晨：好，买七十本，一个职工一本。
李仲城：不，买一百本。
陈 晨：多出三十本干什么用？
李仲城：这么好的纪念品，谁不喜欢？再过几十年可能就变成无价宝。我的意见是，这多出的三十本做为奖品，比如支行搞打算盘比赛，写钢笔字比赛，歌咏比赛，就用这个集邮册当奖品，发给优胜者。
陈 晨：这个主意好，好。
李仲城：还有，这个集邮册上，要写上这么几个字：
我们要发扬：热爱人民银行的敬业精神
热爱人民群众的奉献精神
黄城根支行
黄城根支行工会 赠
陈 晨：这么办好，更有意义，我去办。封皮上的字就让范小丽去写。
103“难题”是怎样破解的？
这天下午，李仲城、范明浩、刘兆基三人聚精会神地听两位信贷员汇报调查情况。
信贷员甲：我们到工厂去调查情况，查清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工厂购原料时，销售单位要求先汇款再付货，当时工厂没有这么多的资金，便按销售单位的意见开出了实物收据。顺便说一句，他们在出实物收据前对这批原料是化验过的，原料是合格的，谁知运到的原料不合格。
信贷员乙：现在没弄清的问题，是原料出厂时就不合格还是运输过程中出的问题？总之，购进的原料质量出了问题，因为是制药原料，绝对不能使用。所以，我认为这笔托收款应当允许拒付。
这时李仲城看了看范明浩。
李仲城： 范行长，您的意见呢？
范明浩： 既然如此，我也同意拒付申请，不过也要附加一些条件。
刘兆基： 什么条件？
范明浩： 要写明拒付的原因，写明今后使用“实物收据”的改进办法，写明如果购销双方发生纠纷，由他们自己处理，特别是要附上“化验报告”。
刘兆基： 我认为这些条件很对。
李仲城： 我同意范行长意见，兆基同志，你们就按范行长讲的去办吧。
刘兆基： 好，我去办。
李仲城： 这个难题在大家共同努力下就这样解决了，我很高兴。对于这种事，我们要举一反三。表面上看，我们违背了“出了实物收据不能拒付”的规定，但实际上避免了机械、教条地执行制度，维护了总行规定结算原则“维护购销双方正当权益”。我们银行工作，每天都会遇到这种矛盾，比如“合法，不合理，“合理”不合法的问题。怎么办？我从今天这个难题的解决办法中领悟到，执行制度要从实际出发，要原则性和灵活性相结合。但在现实生活中，原则性和灵活性相结合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我们不仅要善于提出问题，也要谨慎应对，对拿不准的问题要及时请示报告。我们的结算专柜就是这么做的，所以他们的做法应当受到肯定，应当表彰和推广。
范明浩、刘兆基离开
李仲城：（对着两位信贷员）就剩咱三个人了。本来今天上午计划是研究信贷试点总结，可突然冒出一个“拒付事件”，只好中断咱们的研究，但今天这事意义很大。
信贷员甲：是啊，今天发生的这件事不仅维护了工厂正当权益，我们也深受启发，认识到办事能把原则性和灵活性相结合，这是对一个干部成熟性的检验。
李仲城：说的好，但今天咱们原计划研究信贷试点总结的事只好再定日期了，你们再多做些调查研究，多积累些材料。
就在这时，刘兆基带着一个约三十多的女干部走进行长室。
刘兆基：李行长，这是制药厂财务科的赵科长，她非要见您。
李仲城：请坐，请坐。
赵科长：我是来感谢的，我代表工厂谢谢银行，谢谢你们！
她边说边向李仲城鞠躬。
李仲城：不要客气，这件事的是非责任都已经清楚了，不过贵厂也应当从中吸取教训，改进工作。
赵科长：谢谢您的好意，我们一定从中吸取教训，提高管理水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