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云南,许多外省朋友首先想到的是蓝天白云。而对于许许多多的云南人,恐怕更能标定我们云南身份的,是菌子的味蕾记忆,以及对菌子的出奇狂热。
正宗的云南人是根本不把菌子叫蘑菇的。入夏的几场雨后,山林中的菌子纷纷顶着枯叶或松毛冒出地面,于是市场上就有各种菌子售卖。
虎掌菌、青头菌、铜绿菌(又叫谷熟菌)、北风菌、皮条菌等等,要普通一些;黄粟头,牛肝菌比较香醇,较贵;竹荪鲜香沙脆、鸡枞鲜美甜润、松茸鲜爽生脆,但价格都更贵。
见手青,我觉得应该属于牛肝菌的一种,若用手触碰过后,菌子会出现瘀青状痕迹,随后又消散,故得此名。它价格又贵又有毒,但鲜香味浓、口感偏脆,真的很好吃,虽年年有人送命,但年年热情更甚。
而且云南人吃菌中毒当真的不会怪罪给菌子,总是怪罪自己:没炒熟、没挑干净、没把粘在锅铲上那片扒拉下来炒透、没管住嘴馋,等等等等。要我说,年年有人送命,年年菌价更涨,人们热情更甚,这才是云南第一怪。
而绝大多数云南人最向往的,是干巴菌。
干巴,云南方言,指风干的瘦肉,而且更偏向于指猎获的野味或者牛肉,比如麂子干巴、牛干巴、鹿干巴。
干巴菌,味道最醇厚浓郁,纹理象风干的肉,在食不裹腹的过去,干巴非常金贵。而干巴菌因量少味美,远比干巴更金贵,故而得名。
你可以想象先民们在山里撵到肥美的麂子或鹿或狍子,它们大腿部分最有力的肌肉被稍稍腌渍风干,但还有足够汁水时候的滋味。
或者,你想象用干式熟成法制成的上品和牛,腿部有一点点韧劲的那种肉质,当然,只是有点类似。
世人都知道松露昂贵,谓为极品山珍。地道的云南人对松露不感冒,所以干巴菌是云南人最推崇的。昂贵、稀少、无毒。除此外,干巴菌还有最最珍贵的一点:不生虫。
其它菌子,生命周期以小时甚至分钟计量,从树林中拾起来,一两小时后就会发软腐化生虫子,你若在它们刚好肥壮时没有发现并采摘,它们在林间也会以同样的速度腐坏。
唯一只有干巴菌不会。一簇干巴菌从少年到中年的时间可以有好几天;如果你今天没有发现小小的它,后天或大后天,或许更肥壮;在采摘之后,若方法得当的话,又可以存放几天;不易腐坏,不生菌虫,且风味口感丝毫不变,菌香十足。
干巴菌之所以贵,一个原因是它自然生长,产量稀少,味香劲足。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清理它们非常费时费力、而且很讲究方法。
要一点点用小刀刮去根部的泥土,摘除长在菌体间隙中的碎叶、草屑、松针、沙土。品级一般的干巴菌,普通人一天也难得清理出一公斤。清洗的时候还要用面粉反复抓捏,直到所有沙土杂质都被面粉裹走,您才可能吃到鲜爽浓郁,优质可口的山珍。否则,沙土若是碜牙,哪怕只是一粒,你肯定觉得这是一场骗局。
最后,就是配料了。极简单,切片的蒜瓣、切到与菌子的条索大小相同的青椒,这是必须的。
若加点小米辣,是出奇鲜爽的,而且会使多数人不敢放开量吃,所以可以少费点银子。
不加小米辣,少了一种极致鲜辣的口感,我是吃辣很怂的云南人,所以不加小米辣。这样您可以很放心地夹一箸在嘴里慢慢咀嚼,干巴菌不象其它菌子,滑滑的满嘴跑动,它既有风干瘦肉的质感与纹理,更有浓烈持久独特的菌香,经得住你唇齿与味蕾的久久咂摸。
这种吃法老少皆宜、大快朵颐;若有缺点,就只一条:太烧钱!
入秋后的干巴菌,有些苦味,已非绝佳。
结果,美味的时效,又让它多了一种矜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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