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说到外婆一家在困难的日子,一天一顿饭,还几乎是清水煮野菜,好像现在自律的明星也这么吃,哈。野菜不像现在选择口感好的吃个新鲜,是为了活命,做为主食来吃的,除了有毒的,几乎都要挖来吃。草根、树皮用来煮着吃,不是书上写的,是真实发生的。春天还好一些,野菜发芽,天气也逐渐暖和起来。冬天是最难熬的,又冷又饿,一天的光景就变得格外漫长。
妈妈提起这段苦日子就要讲到,一天一顿饭仅有数得清的几粒米,外婆还要倒给她吃。有一次,要吃饭时,外公当家的姐姐开玩笑说:今天某某(我妈)不吃饭啊。妈妈听罢死活就不吃了,外婆气得哭,说我去挖的菜,一天一顿饭,还不让俺闺女吃,要饿死的。妈妈就赌气说饿不死,怎么哄都不吃,这个倔脾气是从小就有。
话说现在又是吃野菜的季节,回来这阵子吃了柳叶菜饼,蒸米米蒿、蒸构树穗,每天煮粥时,摘几颗蒲公英叶子放粥里。昨天二叔说过几天洋槐花可以吃了,看简友提到吃榆钱,问妈妈现在咋不见有人摘榆钱,妈妈说榆树都看了,一是长得慢,二是容易生病虫害。过去食物不足,不仅吃榆钱,榆树叶也用来吃,我小时候还吃过榆树叶,还挺喜欢吃。记得杨树叶也有吃过,口感就要差多了,现在应该没人会去吃了。
今天姐姐上午过来帮妈妈认证,下午过来给我送膏药,几乎一天都是母女仨人在聊天,就没什么空来记录,今天又从妈妈那儿听来我们从不知道的信息,回头再记录,先把外婆篇写完。
外婆虽然一天一顿饭,饿得皮包骨,每天还是要忙忙碌碌操劳。这样的日子,在外公姐姐(我该叫她姑婆,我们这儿习惯叫姑奶)带着他的孩子离开后得到了改善,这个姑奶在外婆家待了十几年,直到儿子要娶媳妇了才回了自己家。而这个姑奶走的时候卷走了外婆家几乎所有的家当,因为一直是这个大姑奶当家,她走了之后,二姑奶和外公打开放家当的两口箱子,里面空无一物,只给他们三口人留下一床被子。外公两个姐姐,当家的是大姐,这个二姐也是个命苦之人,以前外婆和妈妈都讲过她们的故事,但从没弄清楚过之间的关系,这次好像清楚一点,回头看看有没必要写。
话说外公和二姑奶发现家当被大姑奶全部卷走后,立马决定和她断绝关系。其实大姑奶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这是后话。
家当没了,日子还要过。外婆还是外公记不清了,到东、西邻居各借一斤棉花,外婆开始用这两斤棉花连夜纺花织布,外公把织好的布卖掉,再买回棉花和一些粮食,外婆继续织布,外公再去卖掉换回更多的棉花,周转了三次以后,就把邻居家的棉花还掉,日子逐渐过得下去了。到年底的时候,外婆专门给妈妈织了一匹布做衣服。外婆说俺闺女也可以一个人穿一匹布了。如果没有大姑奶奶一家四口,外婆家的日子应该不会有那么困难。
因为严重营养不良,外婆生完我妈后一直没有生育,在那个年代没有儿子就是绝后了,外公就托人跟我外婆说想再找个小老婆,外婆一听立马说,可以,他找就找,我带着俺闺女过,外公也就没再提起过。姑奶走后,生活条件稍微好一点,外婆在38岁生了舅舅,母亲17岁跟父亲结婚时,舅舅还不满周岁。所以,妈妈也是以独生女长大的,虽然生活苦,外婆对她倾注了全部的爱。
大姑奶奶回自己以后,日子过得艰难,而外公因生气不让跟她再来往,外婆经常做好饭装在小罐里偷偷让我妈给送去。外婆的善心不仅是对姑奶,对乞丐也是如此,自己都吃不饱饭的时候,只要有乞丐(我们称之为“要饭吃”)来,外婆直接把自己碗里的饭倒给乞丐。那个时候,乞丐就是“要饭吃”,不像后来的乞丐只要钱。我们小时候,大人吓唬孩子,就说“要饭吃”来了。大表妹就遗传了外婆的热心肠。
外公在我不到两岁、大表妹几个月的时候去世,外公最后生病的时候,妈妈去照顾他,外婆数落外公:不待见俺闺女,不是还得靠俺闺女伺候你,咋不见你外甥人影呢?外公在妈妈和舅舅两个人的怀里离世。妈妈提起这段日子描述的情景是:每天下了工,母亲就背着我往外婆家赶,因为天黑,树影婆娑,我就特别害怕,使劲趴在妈妈背上,到外婆家,把我放在“稻草窝”里,我都安安静静躺着,偶尔吭哧哭,外公就哄着我:别哭,你妈给外公烧汤呢。当然,我是没任何印象的,对外公的印象就是他的遗像,妈妈长得其实更像外公。
外婆84岁,无痛无病,安详离世。外婆去世前在我家居住,每次问她要不要回她自己家,她都说不要,直到去世的当天才提出要回去,不停叫我母亲的名字,确保我母亲在她身边,这一世的母女情深。
今天清明节,祝愿另一世界的亲人们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