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多半年,二舅舅又到我们家来了。
他非常高兴的告诉我爸妈说:“张家哥、二姐: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调资了,原来每月二十八块钱,现在每月能领四十五块钱了,我决定每月给妈妈十块钱,我把钱汇到你们这儿,你们取出来由全新给妈妈给过,或者你们看着妈妈缺什么,就买上,叫全新送去。”我爸妈说:“把你花的钱留够,妈妈有你大哥和换林管呢!”二舅舅说:“以前我是学徒,工资只是个生活费,连家也回不起。现在转正了,钱多了,你们就照我说哈的去办!只是你们要受点麻烦,全新娃娃也要辛苦点了。”爸妈说:“我们谈不上辛苦和麻烦,你说的这些事都不是个什么事情。”
于是,从那之后,每月六号我家会准时收到二舅舅寄来的十元汇票,收到汇票后我就去大队盖个章子,然后去姚庄邮电所把钱取回来,再抽时间给外婆送去。送去的时候,母亲就会把我们家的菜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装在小背篼里让我背着一起送给外婆。
我当时只有十二三岁,胆子小,去外婆家走的是山间小路,有几段路要从深沟里边走,我害怕遇见狼和鬼,就拣高的山梁和路大的地方走,很多次我都是从我们村的西山走,西山虽然山高坡陡路远,但能绕开一段深沟和一块很大的坟地,能减少我的恐惧。
我也偷吃妈妈给外婆拿的东西,有一年队里分了西瓜,妈妈给外婆和已经分家另过的大舅每人给了一个,给外婆的一个大,给大舅的一个小,我爬到西山顶的时候非常口渴,就把个小的从背篼里拿出来吃了,边吃嘴里边说:把大的个给外婆,叫外婆给大舅切一点儿,他们就都吃了。到外婆家时又觉得自己没做好,怕妈妈知道后骂我,就给外婆说:我妈给你和我大舅一人装了一个西瓜,在上山的时候,一个西瓜从背篼里跌出来,滚到深沟里下去了,我害怕没敢去拾。外婆和我大舅听了说,我做得对,安全要紧,西瓜丢了就丢了,不去拾是对的。
后来随着二舅舅工资的提高,二舅舅给外婆的钱也在不断的增加,在外婆去世的时候好像是每月三百元。外婆去世后二舅舅又给家在农村的大舅舅汇钱,开始是一年给一两千元,后来也是按月给,给外婆和大舅舅的钱都是是通过我的手给的。我当兵不在家时这个任务是由我弟弟去完成的。
二舅舅还经常拿钱支助我姨娘,两个我阿姨和他的几个外甥和有困难的人,他每次回老家来都要去村里看望五保户和最穷的人,送给他们钱和吃的穿的。知道他的人都说二舅舅是个大善人。
二舅舅对别人很慷慨,对他自己却很吝啬,他使用的水杯雨伞挂包手电和被褥都是他刚工作的时候买的,一直用了很多年,穿的衬衣直到我从渭南师范毕业的时候还是补丁摞补丁。
那年国庆放假我去看他,晚上我们睡在一起,第二天早上穿衣服的时候,我发现他在给自己补衬衣,我坐起一看,那衬衣已经有两个补丁了,尤其是后背肩膀那些个地方没打补丁的大部分地方都是一层线了,我说:“都化了,你还穿?”他说:“还能穿。就先穿着。”我说:“都这样了,你还穿什么穿?!”说着,我跳下床,从自己的旅行箱中拿出刚给自己买的的衬衣给他,他坚决不要。我就从手腕上解下昨天他给我的手表说:“这个还给你,我也不要了。”他这才接过我的衬衣穿上了。
顺便补缀一下:头一天我们见面后,二舅舅将我领到他的工具房里,从一个工具箱里拿出一块用手帕包着的崭新的上海表,递给我说:“这块表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戴上吧。”我大吃一惊!因为我一直喜欢一块上海表,因为没钱就一直没有买。一块上海表需要一百二十块钱,用二舅舅当时每月四十元的工资,不吃不喝,也需要三个月。我对二舅舅说:“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二舅舅把手表拿在手里说:“你先戴上,我给你说。”我说:“你要说什么?你说,说不清楚我是不会要的!”二舅舅说:“这块表我都买下好长时间了,是你给你奶奶取钱送钱的时候我买的。那个时候,我就想,你代替我给我的老妈妈送钱买东西,是代替我给老妈妈敬孝,因此我应该给你送一个贵重的礼物!”我依然没有接他递过来的手表,我说:“你是当儿子的,我是当孙子的,跑那点路做那点事,还要你这样重的礼物吗?!”二舅舅不会说了,但就是要将手表送给我。我俩你推我搡的坚持了半天,最后在他的连哄带骂下我不得不收下,他这才笑遂颜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