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你莫不是要……”祁月华捂住了嘴,自知失言。深闺中娇养的女儿,哪里真的见过听过人间事,也恰是因此,她被自己隐约的猜测吓到了。琼林宴上,她央了爹爹女扮男装去看当科才俊,便一眼坠入探花郎的深渊里。人家说探花郎是有家室的,她回家大病一场,病好以后,母亲竟然告诉她心愿不日可成。
后来,不止是她自己得偿夙愿,爹爹也升了官,再后来,姑姑的夫君做了皇帝,姑姑也就从王爷的继妃变成了贵妃娘娘。自然,没有做成皇后是一大憾事,但皇上也并没有再立新后的打算。
这一切,难道都是从那一晚开始的?祁月华不寒而栗,深深地低下了头。
祁贵妃笑了笑,纤指拂过她面颊,“做了娘的人了,还像女孩儿家似的,怎么做周家的当家主母?”她示意身边宫女太监下去,才又启唇:“姑姑虽则疼你,但你要记住,女人嫁了人,就要一心为丈夫筹谋,男人方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所以先前种种,与其说是为了你,不如说是为了……”话到了这一步,底下的几个字不说,祁月华心里也都明白了。
“难怪圣上这样爱重姑姑。”
“他第一爱重的原不是我。罢了,本来也是他有了些心思,我不过是替他分忧。”祁贵妃忽而肃穆了,“女人总有色衰爱弛时,那时他多少还能念着我这一点好处。”
室内的气氛黯淡下来,三个人一时也不知再说些什么。空气一安静,窗外柱子后面藏身的胡金凤只能屏住呼吸。
做捕快这行,对有些事有天然的敏感,譬如偏偏在周琮不在京中的时候入宫的祁家家眷。与沈碧梧虽只是初识,但胡金凤骨子里的侠肝义胆,对那个假情假义的周琮,乃至他攀附的祁家,就有了不可避免的厌恶。她拿出探案的劲头,不动声色抄近道紧赶慢赶,躲在了贵妃寢宫门外头。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
下雨天,留客天。周琮既不是客,沈碧梧更无意留人。只是他殷殷恳恳的模样,周澄看了不舍,碧梧顾念女儿,到底是没发逐客令,只是转身又拈起了针线,不再理他。
“是了,是要奏明圣上的,”他似乎找到了良策,过去拉住她衣袖,“我们另置办一处府第,我知道你不愿见她,待圣上封你一个诰命,我们搬出去另住。圣上一直说孩提时体弱,得蒙岳父照料,我去求他,他定会允的。”
沈碧梧挣了挣,他仍没松手,她也就笑笑,右手自笸箩里翻出一把剪子,径自将那截衣袖给截了去。
周琮的脸白了下来。
“周大人不要再徒劳了。再闹下去,越发教澄儿不知所措了。男女有别,恕难奉陪,灶中有粥,壶里有茶,澄儿,你与你爹爹自便。”她进了里屋,关上房门,枯坐在床边抖了好一阵子。
“姑姑,好不好把她们赶走?赶到塞外或者深山里去,教周郎再也找不到她们。”这是祁月华能想到的办法。
祁夫人把她搂进怀里,“月华不用萦怀,总之不教他知道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