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白源心一横,一仰脖子,半碗酒就下了肚。那些白酒在他喉咙里打了个滚就一路冲到了他胸口,内里火辣辣得像着了火,谁说的酒好喝来着?那些无酒不欢的酒鬼是有多么想不开,喜欢自虐。

  苏子寒还是用眼神示意不让小桃过去,小桃只好安心坐着看着白源。

  “师父,你干嘛不告诉他哪些酒坛里有泻药毒粉?这样也好让源哥哥心里有个防备啊。”

  苏子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把杯子轻轻放下,才说:“下毒之人其心歹毒,让人防不胜防,他可不会提前给你任何警示。小源想要活得长久,就得首先知晓这些歪门邪道。这江湖万分险恶,他不能对这里面的门道一无所知,那样只会糊里糊涂地送了命。放心,那些毒粉不会要他的命,他得留着命以后做大事。我刚才那样说,是让他以后喝酒的时候,学着去细细分辨,在老天爷手里多夺一分生机。”

  小桃看着苏子寒,轻轻摇摇头:“师父,你武功这么厉害,又心思通透,万事都考虑得这么周全,我们俩无论何时待在你身边,都可保一世无虞。”

  苏子寒笑了笑,伸手拍了两下小桃的头,这让小桃想起了林宏昌来。

  苏子寒又转头一直盯着白源,口中却有些伤感的对着小桃说:“谁都不可能真的保谁一生平安,临到生死关头,身旁通常是一个人也没有的,甚至周围全都是想要一剑了结你的人。所以就不要起这个念头,万事都要靠自己,万事都要向着死地去打算,方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自己手中的剑,只有自己受过的苦难,只有自己的力量才是你唯一可依仗的东西。”

  看到小桃的表情悲苦,泫然欲涕的样子,苏子寒放松了表情,轻声笑笑说:“当然,刚才这番话是对小源说的,你知道的,为师一直对他要求就这么严格。你不会现在就难过的想哭吧?你放心,你是师父的小徒弟,有为师和小源在,哪个也欺负不了你。”

  小桃听着苏子寒略显笨拙的安慰,释然地笑起来。

  “师父,你这么多年,到底成家了没有?有孩子吗?我和源哥哥好奇了这么多年了,他不敢问你,我实在想知道,你告诉我们好不好?”

  白源也偷偷的抬头,装作不在意,其实在认真的听。

  苏子寒看着两个人的模样,平静地说:“成家了,为师当然成家了。”

  小桃惊喜地握住他的胳膊,连着声地问:“真的吗?那你的家在哪里呢?你有儿子吗?儿子多大了?”

  苏子寒伸手拿过长剑,轻松的插入地下,指着他的剑对小桃说:“这就是为师的家,还是为师的娘子,也是为师的儿子,将来还是为师的招魂幡。”

  被耍弄的两个人垂头丧气的无奈笑着,白源和小桃其实都没听清苏子寒最后的那句不吉之言,也没听懂苏子寒话里的悲凉。

  苏子寒知道他们不懂,只垂着眼看着他们。

  小桃又给苏子寒倒了一杯茶:“师父,你别伤心,我和源哥哥都是你的孩子,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苏子寒指着小桃,对白源抱怨:“知道为师为何偏心小桃了吧?你看看,这就是你们的差距。”

  小桃哈哈大笑,白源闷不做声地把剩下的半碗酒一饮而尽。

  正午时分,苏子寒送小桃下了山。看到醉的不省人事的白源,正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睡得香甜,身边满是他酒醉之后吐出来的秽物。

  苏子寒耐心地把地洞收拾了一下,把白源的脸擦干净,再把那件新衣服盖在他身上。

  苏子寒坐在白源身边,看着他的睡颜,伸手抚摸了一下白源的额头,轻声笑着说:“臭小子,你买的新衣服为师很喜欢,不枉这些年我如此待你。但是感情对你来说,不是锦上添花,只会是一份牵绊,不论是小桃的还是为师的,都是你的负担。”说完苏子寒有些怜悯地看着他,连平时装作的冷漠也都不见了。

  白源头疼欲裂地醒来,看着天色已黑,地洞里没有苏子寒的身影,白源轻笑一声,难道还能指望苏子寒在身边照顾他吗?

  回到家,白源怕张氏看出端倪,直接回了他的小屋再不敢出来,第二天一大早悄悄溜出来去找苏子寒了。

  张氏最近也确实分不出心来盘问白源,她在计划着一件事,每天都在家琢磨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避开苏子寒带白源逃走,她思前想后,没有想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来,但她没有放弃,暗暗在家准备着上路的衣服盘缠一类物件。

  一天傍晚,小桃散学以后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见村民们兴奋异常,神神秘秘的招呼好友一起往村西头走去,他们捂着嘴说着悄悄话,嘻嘻哈哈地好不热闹。

  小桃好奇起来,不自觉跟着他们的脚步一起走过去。

  原来,他们最终的目的地是白家门口。白家多少年来都是全村人的禁忌,没人跟他们来往,白家门前自然是冷冷清清门可罗雀。今天却不正常的热闹起来,来看笑话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白家。

  小桃看见是白家的热闹,她再也笑不出来了。被后面的人挤得不由自主的往前凑去,她只好站得很近清楚的看着一切。

  这出戏的主角不是白天赐,而是两个哭哭闹闹的女人,是张氏和另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听身边乡亲们说这女人叫月娘。小桃看着她,美则美矣,然而却有一种令小桃不舒服的浪荡之气。

  月娘今天穿着水红色的抹胸束腰长裙,一层红色薄纱外搭松松挎挎地垂在她雪白的胳膊上,涂满凤仙花的红色指甲,一双手故作姿态的捏着一柄扇子,故意遮挡了半张脸,从扇子后面含羞带俏的看着面前的人们,无声地撩拨着众人。

  男人们看的都直了眼,微张着嘴,一眼不眨地看着月娘。身边站的有自家的婆娘,骂骂咧咧地吵闹几句,拽着男人的胳膊就冲出了包围圈,不肯再让男人多看一眼月娘。

  惯看秋月春风的月娘,自然是一眼就看穿了眼前庄稼汉们的心思,骄傲但厌恶地在扇子后面邪恶的笑着。

  张氏看见家门口黑压压的人群,欲哭无泪,恨不得寻一条地缝钻进去。她以手帕掩面而去,想逃回家中。

  月娘快她一步,把脚下张氏收拾好的包袱打开,故意的抖落一地。

  “啊呀!姐姐,你瞧瞧妹妹这粗手笨脚的,连姐姐的包袱拿也拿不好,赶紧看看摔坏了什么值钱东西没有?”

  张氏脸上羞愤难当,只想当场撞死。

  看热闹的众人伸长了脖子往地上看去,只见打开的包袱里,女人家用的衣服物品洋洋洒洒摊在众人面前,月娘吊着丹凤眼打量着张氏,轻蔑地笑着。

  张氏窘迫地连忙过去将包袱捡起来,快速地打了一个结。回头看着月娘,生气地说:“这位娘子,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干什么?”

  月娘顺势往地上一跪,水蛇般的腰身又看醉了一众男人。

  眼泪说来就来,月娘死死的拽住张氏的胳膊,泪眼婆娑地说:“我的好姐姐,奴家刚才进门时就说了,奴与你家白郎一见钟情,这辈子是分也分不开了。白郎昨日已将奴赎了自由身,这才今日前来拜见姐姐。求姐姐可怜,容妹妹一条活路,以后三茶六饭,四时节气,妹妹都好好侍奉姐姐,不敢有半点违逆。姐姐只当我是个粗使丫头,赏我一口饭吃吧,容我有个立足之地吧。谁知道,姐姐竟然不肯,还要拿着包袱就走人,姐姐,你要往哪里去?你可是嫌弃妹妹不成?那奴今天,只好一头碰死在你白家门前了。”

  月娘越说越伤心,越哭越大声,用力拉着张氏,张氏一点也挣脱不开,尴尬无比地站在那里。

  看似月娘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张氏。小桃却看得分明,是张氏逃不开月娘的钳制,被她胁迫着。

  左右环顾,不见白天赐和白源的影子。是了,白天赐乐得让月娘出头,自己好躲懒。白源此刻定然还在跟着苏子寒,是在学武还是又在喝酒,反正一时三刻,他都脱不开身。

  此时民议已起,全村的老少估计都已知道,小桃此时更不能出头为张氏说话。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张氏受辱,被人无端议论。

  村民听罢月娘的话,都对张氏指指点点,舆论一边倒地偏向月娘,说张氏心狠,说她不肯容人什么的。

  月娘听着众人议论,心里偷笑。脸上愈显悲戚之色,软绵绵趴到地上,对着张氏哀声哭着说:“就算姐姐瞧不上妹妹,妹妹也断断不敢怪姐姐的。只是如今妹妹腹中已怀有白郎的骨肉,眼看着身边无一个亲人,若姐姐连这个孩子也容不下,我们娘俩只好一尸两命罢了。”说着月娘无力地趴在地上,两只手貌似恳切的抓住张氏的两只脚踝,哀哀地哭着。

  张氏被她双手握住脚踝,浑身一麻,简直像两条毒蛇,密密地缠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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