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国都的隆冬之夜,大雪纷飞。
破庙角落里的草堆上,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十岁的齐轻晏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额头滚烫得像块火炭。他听着庙外呼啸的寒风,恍惚间想起了爹娘临终前的话:"晏儿...活下去..."
眼皮越来越沉,他知道,这次可能真的要见到爹娘了。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
恍惚中,一个冷冽如冰泉的声音刺入耳膜。齐轻晏费力地睁开眼,模糊视线中出现了一双绣着金线的黑色靴子,往上是玄色大氅,再往上——
他倒吸一口凉气,即使病得神志不清,也能认出那张经常出现在市井画像上的脸。
皇帝陛下!
齐轻晏本能地想爬起来行礼,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一只戴着玉扳指的手突然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确实有几分相似。"那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像是在评价一件货物。
"陛下,这孩子烧得厉害,怕是..."旁边一个老者低声道。
"带回去。"皇帝松开手,转身走向庙门,"治不好,你们陪葬。"
齐轻晏感觉自己被裹进温暖的狐裘中,他挣扎着想说些什么,却只发出小猫般的呜咽。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看到的是皇帝站在雪中负手而立的背影,玄色大氅上落满雪花,如同神祇。
再次醒来时,齐轻晏以为自己到了仙境。
身下是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床榻,头顶是绣着金龙的帐幔,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他下意识想摸一摸那看起来就很贵的布料,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洗得干干净净,还换上了雪白的中衣。
"醒了?"
齐轻晏浑身一僵,转头看到床畔站着个面容严肃的老嬷嬷。
"这里是..."
"东宫。从今日起,你就是太子池晏。"老嬷嬷机械地说,仿佛在背诵什么,"陛下有令,太子病愈后即刻开始学习礼仪。太傅们明日就到。"
太子?齐轻晏惊恐地瞪大眼睛。他只是一个流民孤儿,怎么突然就...
"我...我不是..."
"嘘!"老嬷嬷突然严厉地打断他,"记住,你从来就是太子池晏。若敢胡言乱语..."她没说完,但眼神让齐轻晏打了个寒颤。
接下来的三天,齐轻晏像个人偶般被摆弄着。宫女们教他穿衣吃饭,太傅们教他行礼说话,还有专门的太医每天来给他调理身体。所有人都恭敬地称他"太子殿下",但眼神里却没有半分真情实意。
第四天夜里,齐轻晏终于见到了那个改变他命运的男人。
他正对着铜镜练习明日要学的礼仪,忽然镜中多了一个人影。齐轻晏慌忙转身,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参见陛下!"
池煦——北齐的年轻帝王,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烛光下,那张俊美如刻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
"记住这个姿势。"皇帝突然开口,"从今往后,你只需跪朕一人。"
齐轻晏屏住呼吸,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他闻到皇帝身上传来的龙涎香,混合着风雪的气息。
"抬头。"
齐轻晏战战兢兢地照做,第一次近距离看清了这位传说中的暴君。池煦的眉眼如刀削般锋利,薄唇紧抿,最令人心惊的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仿佛多看一秒就会被吞噬。
"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齐轻晏诚实地摇头。
池煦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脸颊。那只手冰凉如玉,激得齐轻晏一颤。
"因为你的命,从今日起是朕的。"皇帝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声音轻柔得可怕,"朕要你活,你不得死;朕要你笑,你不得哭。明白吗?"
齐轻晏心脏狂跳,却不知哪来的勇气,直视着那双可怕的眼睛:"明...明白。"
"很好。"池煦直起身,从袖中抛出一块玉佩落在齐轻晏膝前,"明日戴上它,太傅们会教你识字。"
皇帝转身离去时,齐轻晏仍跪在原地。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瘫软下来,手心全是冷汗。
那夜,齐轻晏在东宫华美的床榻上辗转难眠。窗外风雪依旧,他却不再寒冷。脑海中全是皇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和那句"你的命是朕的"。
他抱紧了那块玉佩,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成为对陛下有用的人,报答这份救命之恩。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
池煦展开一幅刚刚送达的画像。画中是个与他有七分相似的男孩,约莫十岁年纪。
"还是没有珏儿的消息?"皇帝的声音比殿外的风雪更冷。
暗卫首领跪伏在地:"属下无能...但江湖传言,太子殿下可能已经..."
"继续找。"池煦打断他,指尖轻抚画像中男孩的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总管太监小心翼翼地问:"陛下,那个孩子..."
池煦合上画像,目光落在东宫方向:"好好培养那个替身。在真太子回来前,他得活着挡下所有暗箭。"他唇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告诉太医院,务必调养好他的身体——朕的棋子,可不能轻易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