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那年,我幸运的考上了爸爸工作所在地的大学,一直以来,爸爸总是坐着高铁在两个城市间穿梭,经常两三天才回一次家。家里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家乡的老房子卖掉,一家搬去我念书的城市。于是那个暑假,在短暂的狂欢过后,便是和父母收拾新家的平淡。新家在一个很平常的小区,这里有大爷大妈唠着家长里短,有孩童穿梭玩耍的嬉笑,总之,对这里的一切我感到满足。
邻家的王阿姨是个热情的人,从我们搬来这里便时不时的来帮我们。她的儿子在外面工作,不怎么回家。终于在新家完完全全收拾好的那一天,妈妈和我在家里做了一桌好菜,邀请了王阿姨来坐坐,爸爸也专门请了假回来陪我们。然后,在那天,王阿姨在闲聊中告诉我们一家注意小区里的一个男人,那是一个怪人。听到如此,我的兴趣被被勾了了起来。‘‘阿姨,他是个怎么个怪法。’’我问道。阿姨说:“我告诉你啊闺女,他呀,,44岁的人了,也不结婚,整天邋里邋遢,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一个人住,听说工资挺高的,别人和他搭话也不理,就他弟弟妹妹,还有一家子,那应该是他朋友吧,能进去他家门。他有时和他弟弟妹妹回去,过几天又回来。”我还想问些什么,只是父母搭话打断了,那天我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认为他是个孤僻的人罢了。
那之后,大约一个多月,迎来了国庆假期,结束军训的我只想光速回到我的床上躺着。就在那一天,父母接我回家时,我看到了他,王阿姨说的没错,一头乱糟糟的卷发,但没有王阿姨说的那么邋遢。在我细细观察他时,他一扭头,我们正好六目对视(我戴着眼镜)然后我便快速扭回头生怕他看见我。走过一段路之后,我回头看了一眼,我惊恐的发现他一直在看我,当时我真的很慌,怕被这种大家口中的怪人盯上。
上楼后,我趴在客厅的窗户上向下看,发现他和一家三口进了他的那栋楼,我想,那便是王阿姨口中的他的朋友吧。与他不同,那一家三口穿戴的整整齐齐。那对夫妻领着一个女孩,很开朗,蹦蹦跳跳的,和我应该差不多大。这时我脑海里闪过,也许他是个好人,一个被人误解的好人。
搬家后妈妈在物业做事,邻里们有什么事她都尽量在帮,就在国庆假期的第三天,物业的领导安排妈妈去接待两个人,由于我在家也没有事做,便和妈妈一起去接待他们,在物业的接待室,我见到了那两个人。没错,他们就是和那个怪男人一起的夫妻。他们在看见我后,我能看出他们眼里的惊讶与疑惑,他们看了一眼对方,眼神又恢复如常。妈妈可能也察觉到了这点,连忙解释我是她的女儿,来帮忙做事。妈妈可能是以为他们是觉得我太年轻业务能力不行吧。
他们只是点点头,随后,那男人开口说道:“我是七号楼803业主的朋友,我们来是想请物业提醒咱们的业主,对他能包容一些,不要在议论他了。”那女人也点点头,说道:“每次我们来,都能或多或少听到一些说他的话,虽然他觉得无所谓,但这样并不好,他有他的难处,希望大家理解一下。”母亲自然是满口答应,随后聊了些有的没的,他们便起身告辞。但心里的疑惑却是越来越重,我追上了他们,冒昧的询问关于那个男人的其他事。
我们三个坐到了邻近的咖啡厅,这其实很令我意外,本以为他们会认为我是个爱管闲事的神经病,但他们却好像很乐意告诉我那个男人的一切。
之后的那个下午,我了解到这对夫妻是那男人初中以来的好朋友,叔叔名叫程定乐,阿姨名叫冯雯,他们的女儿名叫程无忧,高三,那个男人叫张清泉。听着他们三人初中和高中的趣事,我才发现那个我们以为的怪人二十年多前是个品学兼优的谦谦公子,谈吐幽默,风流倜傥。在他们二人甜蜜的回忆过去时,我不合时宜地问道,“为什么它会变成现在这样。’’二人停止了回忆,他们提到了另一个人,一位名叫麦甜的女人。叔叔缓慢开口道:‘‘其实我们本是四人,我,你冯雯阿姨,清泉,还有麦甜。’’我把身体向前倾了倾,做出认真倾听的姿势。随后,我便知晓了他们从相识到恋爱到分别的全过程。包括但不仅限于清泉叔和麦甜阿姨在班级后门的相遇,两人一同回家的嬉闹,刚开始被同学老师怀疑的早恋。当然,最令我激动的是清泉叔晚上翻墙溜出学校去给麦甜阿姨过生日。那一天麦甜阿姨十八岁,她的父母为她请了一天假。在那高三紧张的复习阶段,麦甜阿姨本以为清泉叔叔会在学校老老实实待着,于是她只是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自己对未来的憧憬,只是那一晚,她抬头看向窗外便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少年熟悉的爬上窗口正对着的大树没心没肺的朝着窗口比心。他们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大喊,怕的是引来女孩的父母给他抓回学校。少年将自己的信折成飞机扔进她的房间,满载着少年心意的三架飞机顺利的飞进了窗户。但是还没有完,一个小小的纸盒也被扔了进去,女孩指着盒子看着他,而男孩只是满脸笑意。女孩打开那个盒子,里面是少年攒钱买给她的项链。女孩很高兴,不只是那项链,还有少年逃课出来看她的心意。男孩在比个心后,慢慢的下了树,朝着学校的方向跑去,他也不想被查寝的老师发现自己溜出来了。
之后便是两人考上了不同城市的大学,虽然异地,但是两个城市离得很近,两人经常来往。在清泉叔24岁那年,两个人见了父母。再一次聚会上,朋友们都让他们赶紧结婚,二人却只是笑笑,说道要攒钱在结婚。后来啊,在清泉叔26岁那年的冬天,两人终于决定在第二年中秋节结婚。那年,清泉叔26岁,麦甜姨25岁。也正是那一年,在清泉叔生日的那一天,麦甜姨永远倒在了回家的路上。那一天,她去蛋糕工坊请人教自己做蛋糕,做好后她欢喜的想要回家给他一个惊喜,只是在过马路的时候,一辆失控的汽车咆哮着冲了过来,麦甜姨再也没能起来。
之后的他啊,其实很平静,没有朋友们想象的大哭大闹,哪怕在葬礼上他也只是目光呆滞的站在一旁。后来啊,站在墓地旁,他终于忍不住了,泪水奔涌而下,嘴里一直喊着“甜,甜,甜……’’再后来,他就搬来了这里,不再社交,蓬头垢面,除了亲人和冯雯阿姨一家谁也不理。每年他会给自己的父母和麦甜姨的父母汇钱联系,他现在有两个妈妈,两个爸爸。年夜饭也是在一起过,也只有那天,他会在弟弟妹妹来接自己时整理好自己的着装。
在这次谈话中,我提到了那天他一直盯着我的事,叔叔阿姨缓缓说道:‘‘那是因为,你和麦甜很像,很像,几乎是一个人。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刚才那样看你以及愿意和你讲这些的原因。还有,今年你18,他44,而他们,是在他26时分开的。
两人笑了笑,随后向我告辞,我看到咖啡店外,清泉叔领着那个叫程无忧的女孩,在看着我们。
清泉叔一定很想麦甜阿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