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丨明暗之间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98期“光”专题活动。

我刚满二十岁,就嫁给了我表哥。

那年舅舅舅妈到我家向我父母提亲。父母觉得两家亲上加亲,以后我嫁过去,他们家不会亏待我的,也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哪料,婚后,公公婆婆(原舅舅舅妈)成天指责我,说我这事不会做,那事做不好。而老公(原表哥)从来不护着我,有时还顺着他爸妈一起骂我。

我隐忍,时常偷偷哭泣。也许他们指责的是事实。我在娘家从小到大被父母万般宠爱,尤其父亲更是舍不得我干农活、做粗活。

我是我父母先后生下三个孩子都早早夭折后抱养的孩子。养父母将一个月大的我时抱回家,虽然家里穷,但别人家孩子有的,我都有。养父母还供我上了学,只是我没能考上大学。

我从小就听村里人说,我不是父母亲生的,但我一点也不难过,因为养父母对我很好。况且,亲生父母不要我,不找我,我为什么要想他们、找他们?

二十岁那年,养母的哥哥嫂嫂(也就是我一直叫舅舅舅妈的人)到我家提亲。

养父母让我自己拿主意。我觉得两家多年来明面上的亲戚关系还不错,就说,我听你们的。

养父说,毕竟亲戚家知根知底的,你嫁给他们家,我和我和你妈也放心些。

两家确定了儿女亲。准公公婆婆没给一分钱彩礼给我父母,我父母也不好是提及彩礼的事。就这样,那年小年那天,我成了他们家便宜得来的儿媳。从此我改口叫他们爸、妈。

也许是娶个儿媳没花什么成本,也许是公公婆婆瞧不起我娘家穷——其实他们家生活也比我们家好不了多少。他们开始摆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对我指颐气使,动不动就训我,好像我嫁到他们家享了他们家福似的。

我先后生了两个儿子。孩子出生前三个月到出生后半岁,我在婆家生活。孩子断奶后,我迫不及待要出去打工,我不想待在家里,因为整天被他们这个说,那个骂,感觉每天都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心情好郁闷。

可是即便打工,我都要受他们的控制。

公公婆婆说,我应该帮我老公在外面打下手。老公是做木匠的,在一家公司专做壁柜,需要人帮忙抬柜。

我说,跟他出去,帮他打工可以,每个月得给我两千元。公公婆婆和老公都答应了。

可是,我真跟着老公出门打工,老公一分钱都不给我,我向他讨要也不给。我知道都是婆婆使的坏。

那个周末我出门买菜,刚回到出租屋门口,就听老公说:“妈,我知道了,我都听你的,我每个月工资全转帐给你。”

我帮着老公打工却没有收入,逢年过节我想给我娘家父母买点礼物并给点钱。老公不高兴了。他说,你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还一心想着娘家人!

我只好找婆婆。我说我是嫁出来的女儿,逢年过节总要表示表示的吧。

婆婆说,你要搞清楚,这边才是你的家,嫁到我们家就不要老是想着他们。你放心,他们没有你的礼物和钱,也饿不死的。

我欲哭无泪。有这么瞧不起人的吗?我真后悔当初自己知人不深、识人不准。我很想离婚,可我实在舍不得孩子。

我难受,我需要找个人倾诉。于是,我将自己在婆家的境遇告诉了养父母。养母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养父说,你为什么要受他们欺负?你为什么不顶回去?

我说,我从小就怕和人争吵。我不想和他们吵得面红耳赤。

憨厚老实养父长叹一声,你真没用!我也没用!你是我的宝,看着你被他们家如此欺负,我却无能为力。

为了孩子有个完整的家庭,我掐断了自己离婚的念头,但我心里一直堵得慌,经常想着想着就泪流满面。

有一天,我实在憋不住了,我对邻居大姐诉说了我在家里被欺负。大姐很惊讶,她说她真看不出,我公公婆婆和老公是那样既小气又瞧不起人的人。

我说我经常偷偷哭泣,大姐说,她很理解我的心情。说我在娘家被宠爱,在婆家被他们全家欺负,心里落差大,自然会很伤心。

大姐对我说,往后他们再挑剔你,再瞧不起你和你娘家人,你一定要反击回去。你越不忍让,他们越认为你受欺负,越得寸进尺地伤害你。你必须守住自己做人的尊严,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提出离婚。你怕什么?你还有疼你爱你的娘家人。我建议你向他们提出离婚,不是要你非要离婚,而是要让他们知道你内心有多么痛苦,也许你说出“离婚”,他们才会改变对你的态度。

我觉得邻居大姐说得很有道理。

末了,我叮嘱大姐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们家的事,以免他们更加骂我。

大姐说,她绝对不会对外说一个字,她只希望我从此不要委屈自己,守好自己的做人的尊严。

我开始向老公要他承诺的每个月给我的两千元的工资。我说,我独自在外打工时,每个月有四五千。你要搞清楚,是我在吃亏,而不是你给我两千你就吃亏了。

老公还是不给,他说,我们打工的钱,我也没有乱花一分,我攒钱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我说,我只知道我是你妻子!哪有丈夫对妻子是这样一毛不拔的。我可不想再做你免费的佣人了,更不想在你父母身边时,天天挨他们各种挑剔和指责,我实真是受够了,我们还是离婚吧。

老公的反应,如邻居大姐所预料的,他当即手机转账给我两千元,说以后每个月领到工资当天都会给我发工资。

这是我到婆家五年来,第一次为自己争取。我感觉我婚后的人生开始有了一丝光亮。快中秋了,这次我终于可以向对我娘家的父母表点孝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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