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雾镇十大诡传说—10祠堂夜叩

青雾镇的雾到了镇东头,就会变成带着香灰味的青白色,像蒙了层浸油的棉纸,黏在陈家祠堂的黛瓦上,能刮下细细的绒絮。这祠堂立了快百年,朱漆大门的铜环磨得发亮,门楣上“陈氏宗祠”的匾额被岁月浸成了深褐色,匾额下的门缝总渗着股冷幽幽的霉味——那是牌位积年的陈腐气,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玉兰香,十年了,从没散过。

守祠堂的是老周头,七十二岁,背驼得像祠堂里的供桌腿,脸上的皱纹里嵌着洗不净的香灰。他原是陈家的老管家,十年前陈家小姐失踪、陈家老爷急病去世后,就主动留了下来守祠堂,一守就是十年。镇里人都知道他的规矩:清明前三天必须把祠堂门钉死,夜里不管听见啥动静都不能靠近;供桌最右边的位置永远空着,谁也不能放东西——那是陈家小姐的牌位该在的地方,可小姐没“寿终正寝”,按族规不能入祠,只能空着。

光绪三十一年的清明,雾比往年更浓,浓得能把祠堂的窗棂染成青白色。老周头刚把第三根铁钉敲进门缝,就听见祠堂里传来“吱呀”一声轻响——是供桌抽屉被拉开的声音。他心里一紧,手里的锤子“当啷”掉在地上,铁钉滚进砖缝里,露出半截尖儿,像颗倒插的牙。

“谁在里面?”老周头抄起门后的拨火棍,声音发颤。祠堂里没应声,只有一阵“沙沙”的轻响,像有人在拂拭牌位。他壮着胆子凑到门缝前看,雾里的牌位竟全转了向,原本对着供桌的牌位,齐齐转向了祠堂大门,牌位上的字迹在雾里泛着淡淡的青光,像无数双眼睛盯着门外。

这不是第一次了。每年清明,祠堂的门都会自己打开,牌位也会转向,像是在等什么人。老周头曾偷偷在祠堂里撒过草木灰,第二天总能看见一串细小的脚印,从大门一直延伸到供桌旁的空位置,脚印旁还散落着几片干枯的玉兰花瓣——那是陈家小姐最爱的花。

“小姐,是你回来了?”老周头对着门缝轻声问。祠堂里的“沙沙”声停了,过了半晌,传来一声软乎乎的叹息,像浸了水的棉花,混着冷幽幽的玉兰香从门缝飘出来。老周头的眼泪掉了下来,他想起小姐小时候总跟着他在祠堂里玩,穿着红裙,手里攥着玉兰花瓣,喊他“周伯”。

当天夜里,老周头没敢回自己的小屋,就坐在祠堂门口的石墩上守着。后半夜,雾更浓了,冷得像冰碴子。他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就听见祠堂里传来“咚、咚、咚”的声音——是叩拜声,节奏很慢,每一声都敲在人心尖上,混着牌位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老周头的心脏“咚咚”狂跳,他抓起拨火棍,推了推祠堂门——门没锁,白天钉的铁钉竟全掉在了地上,滚得满地都是。他咽了口唾沫,慢慢推开门,一股香灰味混着玉兰香扑面而来,雾里的供桌旁,跪着个穿红裙的影子。

影子背对着他,乌黑的长发拖在地上,垂到供桌前的空位置上。她的手里捧着一双红绣鞋,鞋头绣着并蒂莲,针脚里渗着暗红的血丝,正是张记鞋铺当年给陈家小姐做的那双——老周头记得清清楚楚,小姐失踪前一天,还穿着这双鞋在祠堂里给祖先叩拜,鞋跟处沾着祠堂门口的青苔。

“小姐?”老周头轻声喊了一句。影子的叩拜声停了,慢慢抬起手,把红绣鞋放在空位置前,动作轻柔得像怕碰坏了什么珍宝。老周头借着供桌上的残烛看过去,影子的手腕上戴着个银镯子,镯子上刻着并蒂莲,内侧有个小缺口——那是当年他陪小姐去李老三的银匠铺修的,他还记得小姐当时笑着说:“周伯,这镯子要戴一辈子。”

就在这时,影子突然慢慢转过身。老周头的呼吸瞬间停了——影子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血红,像被血浸过的纸,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她的手背上,有一块月牙形的胎记,在血红的脸上格外清晰,正是陈家小姐的标记。

“周伯,他们不让我入祠。”影子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哭腔,“我的牌位呢?为什么没有我的牌位?”她的身体慢慢飘起来,红裙像血一样铺开,裹着无数片干枯的玉兰花瓣,“十年了,我每天都来叩拜,他们都不回应我……”

老周头吓得手里的拨火棍掉在地上,转身就往门外跑。可刚跑到门口,就被地上的长发缠住了脚——是影子的头发,像蛇一样从祠堂里伸出来,缠住他的脚踝,往祠堂里拖。他回头看,影子飘到了他面前,血红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眼睛的轮廓,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盯着他手里的东西。

“周伯,你藏了我的东西,对不对?”影子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像裂了的瓷碗。老周头的脸瞬间惨白——他确实藏了东西。十年前陈家小姐失踪后,他在小姐的梳妆台上发现了一张黄纸,上面写着张掌柜和刘老板的名字,还有“苏州商人”“银钗”等字样,他怕惹祸,就把黄纸藏在了祠堂的横梁上。

“我……我是为了保护你……”老周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影子的头发突然收紧,把他拖到供桌前,血红的脸凑近他:“把东西给我!我要昭雪!我要我的牌位!”供桌上的牌位突然“哗啦”一声全倒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牌位上的字迹在地上拼出了“冤”字。

老周头吓得浑身发抖,指着横梁:“在……在横梁上……”影子的头发松开了,飘到横梁下,轻轻一扯,一张黄纸从横梁上掉了下来,落在供桌前的红绣鞋旁。老周头趁机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跑出祠堂,可刚跑到祠堂门口的老槐树下,就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倒在地上,再也没起来。

第二天一早,镇里的人发现了老周头的尸体,他躺在陈家祠堂门口,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紧紧攥着一张黄纸。赵大柱和陈守义赶到时,祠堂的门开着,供桌上的牌位整整齐齐地摆着,只有空位置前放着一双红绣鞋,鞋旁散落着几片干枯的玉兰花瓣。

“是陈家小姐的红绣鞋!”陈守义捡起红绣鞋,指着鞋头的并蒂莲,“这针脚是张掌柜的手艺,他绣的并蒂莲,花瓣边缘会有个小缺口。”赵大柱接过老周头手里的黄纸,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了,只能看清“张刘”“苏州商人”“银钗”“十物为证”等字样,最下面还有一行字,是用暗红的颜色写的:“十年沉冤,十物为证,青雾镇人,皆我祭品。”

“十物为证?”赵大柱皱起眉头,“之前我们找到的银钗、银镯子、骨头、书信,加上这双红绣鞋,才五样,还有五样在哪里?”陈守义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祠堂的供桌:“堂哥,你看供桌底下!”赵大柱低头看,供桌底下的地砖是松动的,砖缝里嵌着几缕乌黑的长发,和磨盘里的长发一模一样。

两人合力撬开地砖,下面是个黑漆漆的地窖,地窖里飘着冷幽幽的玉兰香。赵大柱点燃火把往下照,地窖里摆着一个红漆木盒,盒子上刻着并蒂莲,锁是银的,刻着“陈”字,和磨盘底下、戏台废墟里找到的木盒一模一样。

他们撬开木盒,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五样东西:一支银簪,簪头刻着“文”字——是李文的名字;一封皱巴巴的书信,是李文写给陈家小姐的,说要带她去江南,远离青雾镇的是非;一块玉佩,和陈守义手里的半块正好拼成完整的并蒂莲;一个胭脂盒,是银的,刻着“陈”字,里面的胭脂已经干了,却还带着淡淡的香气;还有一本账本,记着张掌柜和刘老板收苏州商人钱财的明细,每一笔都标着日期,正是陈家小姐失踪前后。

“这就是十物为证!”陈守义激动地说,“银钗、银镯子、骨头、书信、红绣鞋、银簪、李文的信、玉佩、胭脂盒、账本,正好十样!”赵大柱看着账本上的字迹,攥紧了拳头——账本的最后一页,写着苏州商人的住址:“江南苏州府,沈记丝绸铺。”

就在这时,祠堂里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响。两人回头看,供桌旁的空位置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牌位,牌位上刻着“陈氏阿莲之位”,字迹娟秀,正是陈家小姐的名字。牌位前的红绣鞋旁,放着一朵洁白的玉兰花,花瓣上沾着一滴晶莹的水珠,像眼泪。

“是小姐的牌位!”陈守义激动得眼泪掉了下来。赵大柱看着牌位,突然听见一阵软乎乎的叹息,从祠堂门口飘进来,混着冷幽幽的玉兰香。他回头看,雾里站着个穿红裙的影子,背对着他们,正往祠堂门口走,长发拖在地上,像一条乌黑的带子。

“小姐!”赵大柱喊了一声。影子停了下来,慢慢转过身,脸上的血红已经褪去,露出了陈家小姐的模样,眉眼弯弯,嘴角带着笑。她的手里拿着李文的书信,对他们挥了挥手,然后慢慢消失在雾里,只留下一缕玉兰香,飘在祠堂里。

当天下午,赵大柱和陈守义把陈家小姐的牌位放进了祠堂的供桌中央,和陈家历代祖先的牌位摆在一起。他们还把十样证据摆在供桌上,让镇里的人都来看——张记鞋铺的红绣鞋、李老三的银钗、李文的书信、账本上的明细,每一样都在诉说着陈家小姐十年的冤屈。

镇里的人都沉默了。有人想起了十年前陈家小姐的善良,想起她给穷人送粮食,想起她在戏台上唱《牡丹亭》的样子;有人想起了张掌柜和刘老板的阴笑,想起他们突然暴富的日子;还有人想起了那个苏州商人,想起他当年在镇里买丝绸时,看陈家小姐的眼神里满是贪婪。

“我们要为小姐报仇!”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镇里的人都附和起来。赵大柱拿着账本,带着几个镇民去了江南苏州府,找到了沈记丝绸铺的老板沈万堂——正是当年租陈家老宅的那个外地客商。沈万堂见证据确凿,当场就瘫了,承认了当年和张掌柜、刘老板合谋害死陈家小姐、卷走陈家财产的罪行。

沈万堂被押回青雾镇后,镇里的人在他的铺子里找到了陈家的祖传玉佩和金银首饰,还有一个红漆木盒,里面装着半块婴儿的骨头——正是陈家小姐和李文的孩子。原来当年陈家小姐怀了孩子,沈万堂怕事情败露,就和张掌柜、刘老板合谋,把她害死在磨盘里,还把婴儿的骨头藏了起来。

清明节那天,镇里的人给陈家小姐和她的孩子办了葬礼,把他们的尸骨合葬在镇东的老槐树下,和马老栓、陈守业的坟并排。葬礼那天,天放晴了,雾散了,老槐树上开满了洁白的玉兰花,飘着淡淡的香气。陈家祠堂的门紧紧关着,供桌上的牌位整整齐齐地对着供桌,再也没有转过向。

可祠堂的怪事并没有完全消失。守祠堂的换成了老周头的儿子小周,他说每逢清明夜里,总能听见祠堂里传来轻轻的叩拜声,还有昆曲的调子,是《牡丹亭》的“游园惊梦”;他还说,供桌上的红绣鞋旁,每天都会多出一朵新鲜的玉兰花,花瓣上没有露水,却带着淡淡的香气。

有年清明,赵大柱带着纸钱去祠堂祭拜,刚点燃香,就看见供桌旁的空位置上,坐着个穿红裙的女人,正对着牌位叩拜,手里抱着个婴儿,婴儿的手里攥着半块玉佩。女人回头对他笑了笑,眉眼和陈家小姐一模一样,怀里的婴儿也对着他挥了挥手,手背上有一块月牙形的胎记。

赵大柱刚要开口,女人和婴儿就慢慢消失了,只留下供桌上的红绣鞋和一朵玉兰花。他低头看,红绣鞋的鞋跟处,沾着一片新鲜的玉兰花瓣,和老槐树上的一模一样。他知道,陈家小姐和她的孩子,终于安息了,他们再也不用在夜里叩拜,再也不用求着祖先让她入祠了。

后来,青雾镇的人在陈家祠堂门口种了一棵玉兰树,每年清明都会开花,花香飘满整个镇东头。镇里的老人说,这棵玉兰树是陈家小姐的魂魄化成的,她在守护着祠堂,守护着青雾镇的安宁。孩子们会在玉兰树下玩耍,捡起落在地上的花瓣,说花瓣上有穿红裙的姐姐的影子,手里捧着红绣鞋,对着祠堂笑。

赵大柱再也没有离开青雾镇,他当了镇里的里正,把陈家小姐的故事讲给每一个新来的人听,告诉他们:“冤屈终会昭雪,善良终会被铭记,就算过了十年,就算雾再浓,真相也会像玉兰花开一样,迟早会绽放。”每逢清明,他都会带着红绣鞋的仿制品去祠堂祭拜,供桌上的牌位前,总会有一朵新鲜的玉兰花,等着他,也等着青雾镇的每一个人。

陈家祠堂的门再也没有自己打开过,可镇里的人都说,每逢月圆夜,从祠堂里会飘出昆曲的调子,是《牡丹亭》的“游园惊梦”,调子软乎乎的,像陈家小姐生前的声音,混着玉兰香,飘在青雾里,飘在老槐树下,飘在每一个记得她的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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