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雾镇十大诡传说—09磨盘吞骨

青雾镇的雾到了后山,就会变成带着土腥味的灰黑色,像掺了磨盘碎屑的泥水,黏在松树枝上,能搓出细细的沙粒。后山腰的老磨盘就嵌在这灰雾里,磨盘是青石雕的,直径足有一丈,磨齿间嵌着永远擦不干净的黑色碎屑——镇里老人说,那是陈家小姐的骨头磨成的,十年前她失踪后,这磨盘就成了后山的禁地,尤其是阴雨天,没人敢靠近半步。

守林人陈守业住在后山的木屋,离磨盘不过半里地,他是陈守义的堂兄,左脸有道长长的刀疤,是年轻时帮陈家护院时留下的。十年前陈家小姐失踪那晚,他亲眼看见镇西张掌柜和镇南刘老板带着几个壮汉往磨盘方向去,手里拎着个盖着红布的木笼,只是当时他被人打晕在柴房,醒来后就啥也不敢说了。从那以后,他就主动来守后山,每天卯时都会往磨盘方向撒一圈糯米,不是驱邪,是赎罪。

光绪三十一年的腊八,天寒地冻,雾浓得能冻成冰碴。陈守业刚撒完糯米回来,就听见木屋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声音发颤,像是冻得握不住拳头。他开门一看,是镇东的刘阿婆,七十多岁的人,裹着件破棉袄,手里攥着半捆枯柴,脸色惨白得像纸:“守业……快……快去磨盘那边看看……”

刘阿婆是镇里出了名的胆大,冬天常来后山拾柴,连坟地旁的枯木都敢砍。陈守业见她抖得直咬牙,赶紧让她进屋烤火:“阿婆,咋了?磨盘那边出啥事了?”刘阿婆灌了半碗热水,嘴唇还是哆嗦着,指着门外的雾:“磨盘……磨盘自己转了!还掉头发!”

陈守业的心“咯噔”一下。那老磨盘荒废十年,轴都锈死了,别说自己转,就算几个人推着都费劲。他抄起门后的砍柴刀,又抓了一把糯米:“阿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刘阿婆却拽住他的袖子,指甲掐进他的胳膊:“我跟你去!我得指给你看,那磨盘缝里……有牙!带肉的牙!”

两人往磨盘走,雾比别处浓三倍,冷得像刀子割脸。离磨盘还有几十步远,就听见“嘎吱——嘎吱——”的声音,像生锈的铁轴在转动,混着“沙沙”的轻响,在寂静的后山格外刺耳。陈守业放慢脚步,借着雾里的微光看去——那尊青石雕的老磨盘,竟真的在自己转动,上盘贴着下盘缓缓碾动,磨齿间的黑色碎屑被碾得乱飞,像细小的黑虫。

“你看!磨眼里!”刘阿婆指着磨盘中央的磨眼,声音压得极低。陈守业眯起眼,只见磨眼里不断往下掉东西,不是谷物,是一缕缕乌黑的长发,细得像丝,软得像棉,掉在磨盘上,被转动的磨齿卷入缝隙,瞬间就被碾成了灰黑色的碎屑,和磨盘里原本的碎屑混在一起。

“邪门!”陈守业攥紧了手里的砍柴刀,刚要往前走,刘阿婆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看那缝……磨盘缝里!”他顺着阿婆指的方向看去,磨盘的一道石缝里,嵌着半颗牙齿,牙釉质发黄,牙根处还沾着一丝暗红色的肉丝,像刚从嘴里掰下来的,在雾里泛着诡异的光。

就在这时,磨盘的转动声突然停了。磨眼里不再掉头发,只有“滴答”一声轻响,一滴暗红色的液体从磨眼滴落,砸在地上的枯叶上,渗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陈守业刚要凑过去看,就听见磨盘后面传来一个软乎乎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阿婆……帮我把磨里的骨头捡出来好不好?”

刘阿婆吓得浑身一哆嗦,转身就往山下跑。陈守业也毛了,回头看向磨盘后面——雾里蹲着个穿红裙的女人,背对着他们,乌黑的长发拖在地上,正用一根细木枝往磨盘缝里挑东西。女人的手腕上戴着个银镯子,镯子上刻着并蒂莲,正是陈家小姐失踪时戴的那只——当年陈守业帮小姐修过这镯子,镯子内侧有个小缺口,他记得清清楚楚。

“谁?!”陈守业大喝一声,举起砍柴刀。女人慢慢转过身,脸上蒙着一层灰雾,看不清五官,只有手背上的月牙形胎记在雾里泛着红光。她手里拿着一根寸许长的骨头,骨头尖上沾着暗红色的血,银镯子就套在那根骨头上,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叮铃”的轻响。

“是我啊,守业哥。”女人的声音软乎乎的,正是陈家小姐的声音。陈守业的腿突然就软了——十年前他帮小姐护院时,小姐就这么喊他。他想起那晚被打晕前看到的红布木笼,想起张掌柜手里的短刀,想起刘老板阴笑的脸,手里的砍柴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女人蹲下身,用细木枝指着磨盘缝:“他们把我塞进磨盘里碾,骨头嵌在缝里,好疼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磨盘突然又“嘎吱”转了起来,磨齿间碾出更多黑色碎屑,里面竟混着细小的骨渣,“你看,这些都是我的骨头,他们还把我的头发塞进磨眼,说要磨成灰,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陈守业的眼泪掉了下来,他终于明白,磨盘里的黑色碎屑根本不是泥土,是陈家小姐的骨头磨成的;那些长发,是她的头发;那半颗牙齿,是她的牙。他冲过去想帮女人挑出骨头,可手刚碰到磨盘,就被一股寒气弹开,磨盘上的石缝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磨齿往下淌,像磨盘在流血。

“别碰!”女人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得像裂了的瓷碗,“他们来了!”陈守业抬头看,雾里出现了几个黑影,为首的正是张掌柜的儿子张狗剩,手里拿着铁锹,身后跟着两个壮汉——都是当年跟着张掌柜和刘老板作恶的人。“陈守业,少管闲事!”张狗剩吼道,“这磨盘是我家的,轮不到你插手!”

原来张掌柜和刘老板失踪后,张狗剩就一直惦记着后山的磨盘,总说磨盘底下藏着陈家的金银。陈守业刚要开口,就看见穿红裙的女人突然飘了起来,红裙像血一样铺开,头发像鞭子一样抽向张狗剩。张狗剩吓得往回跑,却被地上的长发缠住了脚,长发像蛇一样往他的裤腿里钻,疼得他倒在地上打滚。

“十年前你们害我,十年后还想偷我的东西!”女人的声音变得异常尖锐,磨盘突然剧烈转动起来,磨眼里掉出更多的头发和骨渣,磨盘缝里的暗红色液体越渗越多,聚在磨盘底下,竟汇成了一小滩血池。那两个壮汉想跑,却被血池里伸出的手抓住了脚踝,手背上的月牙形胎记清晰可见,正是陈家小姐的手。

“救命!”两个壮汉的惨叫声响彻后山,被血池里的手慢慢拖了进去,只留下两只沾着骨屑的鞋子浮在血池表面。张狗剩吓得尿了裤子,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嘴里喊着“有鬼”,可没跑几步,就被突然落下的磨盘上盘砸中了腿,“咔嚓”一声脆响,骨头断裂的声音在雾里格外清晰。

陈守业看着眼前的一切,浑身发抖。穿红裙的女人慢慢飘到他面前,脸上的灰雾散了些,露出半张惨白的脸,眉眼和陈家小姐一模一样。“守业哥,我知道你当年不是故意的。”女人的声音软了下来,指着磨盘底下,“帮我把底下的东西挖出来,那是我的尸骨,我想葬在老槐树下。”

陈守业点了点头,捡起砍柴刀,开始挖磨盘底下的泥土。泥土里全是黑色的骨屑和乌黑的长发,挖了不到三尺,就碰到了硬东西——是个红漆木盒,盒子已经被磨盘压得变形,上面刻着的并蒂莲还能看清轮廓,正是陈家小姐的陪嫁首饰盒。他撬开盒子,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一堆零碎的骨头,和那只刻着并蒂莲的银镯子,镯子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渍。

盒子底部压着一张黄纸,上面是陈家小姐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在临死前写的:“张刘二人,贪我家产,将我碾于磨盘,尸骨藏于盘下,望有人助我昭雪,葬我于老槐,谢之。”纸的末尾,画着半朵并蒂莲,和陈守义手里的玉佩图案正好对上。

“我帮你。”陈守业小心翼翼地把骨头和银镯子放进木盒,刚要起身,就听见山下传来了脚步声。他抬头看,是陈守义和赵大柱,两人手里拿着铁锹,显然是听到惨叫声赶来的。“堂哥,出啥事了?”陈守义看见磨盘底下的血池,脸色瞬间变了。

陈守业把木盒递给他们,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赵大柱看着木盒里的骨头和银镯子,攥紧了拳头——这银镯子他见过,当年陈家小姐失踪时,他还帮着找过。“张掌柜和刘老板果然没安好心!”赵大柱咬牙切齿地说,“当年他们说小姐是跟江南商人跑了,原来是被他们害了!”

穿红裙的女人飘到他们面前,对着赵大柱和陈守义行了个礼:“谢谢你们帮我昭雪。”她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红裙上的并蒂莲渐渐褪色,“我还有个请求,把这磨盘砸了,别让它再害人了。”说完,她的身影就消失了,只留下一缕冷幽幽的玉兰香,飘在磨盘上空。

赵大柱和陈守业合力,用铁锹砸向磨盘。“咔嚓”一声响,青石雕的磨盘裂开了一道缝,缝里掉出更多的骨屑和头发,还有一支银钗,正是戏台废墟里找到的那支,钗头的并蒂莲还嵌着半颗红玛瑙。磨盘彻底裂开后,里面竟嵌着一张女人的脸,正是陈家小姐的脸,眼睛里流出的不再是血,而是清澈的泪水,滴在地上,长出了一朵洁白的玉兰花。

当天下午,陈守业和赵大柱把陈家小姐的尸骨埋在了镇东的老槐树下,和马老栓坟前的玉兰树并排。葬礼那天,天上下起了小雪,后山的磨盘废墟上,突然开出了一片玉兰花,花瓣上沾着细小的骨屑,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镇里的人都说,那是陈家小姐的魂魄化成的,她终于安息了。

可后山的怪事并没有就此结束。陈守业还是住在后山的木屋,每天都会去磨盘废墟看看。他发现,只要有人带着恶意靠近废墟,就会听见“嘎吱”的磨盘转动声,还会看见一缕乌黑的长发从废墟里飘出来;有次几个外乡的盗墓贼想来挖磨盘底下的东西,刚靠近就被突然滚落的石头砸伤了腿,石头上沾着黑色的骨屑。

张狗剩被救回镇里后,就成了瘸子,每天疯疯癫癫地坐在镇口,嘴里反复念叨“磨盘吞骨,红裙索命”,只要看见穿红裙的女人,就会尖叫着躲起来。有人问他当年的事,他就会抱着头哭,说十年前亲眼看见父亲和刘老板把陈家小姐塞进磨盘,看着磨盘把人碾成骨屑,还把头发塞进磨眼,说这样能让她的魂魄永远被困在磨盘里。

有年清明,陈守业带着纸钱去老槐树下祭拜,刚点燃纸钱,就听见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他回头看,磨盘废墟的方向,站着个穿红裙的女人,背对着他,正对着废墟梳头,乌黑的长发拖在地上,手背上的月牙形胎记在阳光下泛着红光。“小姐。”陈守业轻声喊了一句。

女人慢慢转过身,脸上带着笑,手里拿着那只银镯子,镯子上的并蒂莲在阳光下闪着光。“守业哥,谢谢你。”女人的声音软乎乎的,“这镯子留给你,以后后山就不会再有邪事了。”她把银镯子放在废墟上,转身走进了灰雾里,红裙的裙角扫过废墟,废墟上突然开出了一片玉兰花,花瓣飘向老槐树的方向,落在陈家小姐的坟前。

陈守业捡起银镯子,发现镯子内侧的缺口处,刻着一行极小的字:“骨屑化泥,玉兰重生;青雾无冤,磨盘安宁。”从那以后,后山的磨盘废墟就再也没闹过邪事。陈守业还是守着后山,只是每天都会去废墟旁放一朵玉兰花,有时会看见废墟上有淡淡的红裙影子,在雾里飘着,像在跳舞,又像在感谢他。

镇里的人再也不敢去后山拾柴,只有陈守业和陈守义会偶尔去看看。有人说,每逢月圆夜,磨盘废墟上就会传来昆曲的调子,是《牡丹亭》的“游园惊梦”,和戏台鬼影里的声音一模一样;有人说,他们看见穿红裙的女人和一个穿青衫的书生手牵着手,从废墟走向老槐树,书生手里拿着半块玉佩,和陈守义的那半块正好拼成完整的并蒂莲;还有人说,废墟旁的玉兰花永远不会凋谢,就算冬天,也会开得洁白如雪。

后来,青雾镇的人在磨盘废墟旁立了块石碑,上面刻着“玉兰魂归处”,代替了原来光秃秃的废墟。每逢清明和重阳,都会有人来这里放一朵玉兰花,镇里的老人说,放了花,后山就不会有奇怪的声音,也不会看见穿红裙的影子——那是陈家小姐在谢谢他们,谢谢他们帮她找回了尸骨,谢谢他们还记得这十年的冤屈,记得这尊吞过骨的老磨盘。

陈守业守了后山二十年,直到他七十岁那年,无疾而终。临终前,他让家人把他埋在磨盘废墟旁,坟前也种了一棵玉兰树。每年春天,两棵玉兰树开花的时候,花瓣都会飘在一起,落在陈家小姐的坟前,像是在诉说着青雾镇十年的冤屈,和最终的安宁。镇里的孩子会指着花瓣说,那是穿红裙的姐姐在跳舞,手里还拿着刻着并蒂莲的银镯子,在阳光下闪着温柔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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