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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到年关，大街上处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凌河所在的单位却是越到年关越忙，连着加了好几天班，这不，堪堪在大年二十九才放假。凌河赶紧到街上置办要带回老家的年货，带给父母的礼物，给弟弟妹妹的礼物，给伯父伯母叔叔婶婶舅舅舅妈堂弟堂妹表弟表妹准备的礼物……零零散散一大堆。他刚工作没几年时间，还没买车，只能打了一个车到家门口，在司机师傅的帮助下连拖带拽地把年货搬到家门口。

“媳妇，我回来了！”凌河一边往里搬一边大声招呼。

和大街上热烈的氛围有点不一样，屋里略显安静了些。凌河终于把年货都搬进来了，随手把门带上了，“咔嚓”一声，好像把门外的喜气洋洋也关在了门外。

小青从卧室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一沓红包皮。小青和凌河是同系统不同单位的同事，因为系统内联谊认识的。俩人年龄相仿，话也能说到一处去，再加上也到该结婚的岁数了，就顺其自然地领证结婚，今年是俩人一块生活的第二个年头。

“媳妇，钱你取出来了？”凌河边说边坐到了餐桌边。

“取出来了，凌河，我正好要跟你商量这事呢。咱们要不要把红包的数额降低一些，比如给孩子们的红包从500降到200，你亲戚家的小孩太多了，这一笔的花销也太多……”

“那怎么行！”凌河跳了起来，“第一年就是这样给的，今年少给，那些亲戚们怎么看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混得不好呢！我是我们那少有的大学生，亲戚们都说我有出息，给老刘家长脸了！咱们这样做，不是自己打脸吗，老家的人怎么说我？”

“可是我算了一下，光是红包就要一万多，再加上其他的支出，咱们回一趟老家过年就得花两万多！咱俩刚工作没几年时间，总是这样支出根本存不下多少钱。”小青也急了。

“那能怎么办，爸妈和亲戚们为我上学都出了力，我现在有能力了，得回报他们呀，咱不能让老家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可是咱们的经济压力很大，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的。”

“那也不能亏到家里人，名声最重要。咱们再想办法吧。”

唉，小青心里暗自叹息一声，她就知道争执也改不了结果。看着餐桌上摊着的红包皮，那喜庆的大红色却抵达不了眼底，年关难过呀！

第二天，小夫妻一早搭老乡的车回老家。经过一天的辗转颠簸，傍晚时分，手提肩抗大包小包的小夫妻才回到凌河老家。

听说凌河回来了，邻居们先凑过来了。

“哟，这不凌河嘛，回来过年啦？听你妈说你在城里找到好工作了，还是国企大单位，肯定挣得特别多吧。我一直跟阿宝说，要好好向哥哥学习，将来也进国企，挣钱多，给咱们老刘家长脸！”

“刘婶，给您拜年了，过年好，过年好！这是给阿宝的红包，您拿着。”凌河示意媳妇掏出个数额小点的红包，递给刘婶。刘婶笑容满面地接过去了，又夸了凌河有出息。

邻居们接了红包，又寒暄了一会，渐渐散去。凌河两口子赶忙帮爸妈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又把给各位亲戚的红包礼物一一盘点一遍，这才去睡。

过年就和看走马灯一样，看似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实则就是围着热乎气兜兜转转跑。

亲戚们在凌河家里聚会，凌河给小孩们发完红包后，大家围坐在大圆桌旁七嘴八舌聊天，好不热闹。

“大姐呀，我们姐弟里就属于你最有福气了，咱老刘家这几个孩子中，就属于你家凌河最有出息了，学历高，挣得多。”凌河舅舅喝多了，大着舌头说。

“哪呀，你家天佑多聪明呀，以后一定比他表哥更有出息。等哪天天佑要去城里读书了，让他去找表哥玩。”凌河妈收不住的笑意快从满是皱纹的脸上溢出来了。

凌河妈杵杵在旁边的儿子：“听到没，小舅夸你有出息呢，你是咱们老刘家走出去的大学生，以后家里这几个弟弟妹妹找工作，你得帮忙！”

“好说好说。”凌河一连声地回应。坐在旁边的小青赶忙拉拉丈夫的衣角，凌河暗中把媳妇的手拉下来。

“要我说，”大舅在对面边剔牙边发表意见：“凌河出息了，挣那么钱，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就得多回报家里，咱们为凌河读书的事没少出力，自己家不用钱也得借给你交学费，你得把弟弟妹妹们带出去。”

“是，是，大舅说的是，我多帮忙。”凌河假装看不见媳妇不满的眼神。

“看，我们就说吧，凌河真是又有能力又知礼孝顺。”

聚会热热闹闹地进行着，大家都很高兴，除了小青。

这不，晚上小夫妻俩独处时，小青就向丈夫发难了：“要是天佑他们以后真要找工作，你真能帮上忙  吗？咱俩都是单位里的小职员，没有多少能力，就这小职员还是自己考的。咱回老家过年，花钱多就不说了，做不到的事你少承诺！你看你同学小志，人家回个老家也不像咱这样呀，可低调了。”

“媳妇，我也是没办法。大舅都说了，我能说我现在办不到吗？不管怎么样，我得想办法带带弟弟妹妹们，要不老家的亲戚们怎么说我！ ”

“你就打肿脸充那个什么吧，”小青不好意思说太直接了，试探着问：“咱们就实话实说吧，不用管亲戚们怎么说，不重要。”

凌河抱头沉默不语，和第一年回老家过年时情形一样。

这次过年，钱没有少花，还给自己找来一堆事。小青不想跟着凌河再回老家了，可每年都得这样过。年关难过呀。

以后，再提到过年回家时，小青可不像新媳妇那样不好意思直接说了，生活磨得她脾气越来越暴躁了，凌河每次和小青商量过年的花销或是老家来人求帮忙时，没少得到回呛。

“没钱！”    

“办不成！”

“我不管亲戚们怎么说。什么，面子？你别和我过了，你和面子过去吧！”

转眼十年过去了，凌河的日子和亲戚们口中的日子那是两回事。其实也没有多惨，就是普通老百姓的平凡生活。小老百姓的生活容易遇到各种各样的烦恼，这不，烦恼很快就来了。

凌河的单位最近针对老员工有了一项大福利，交一笔首付钱就能分到一套比市场价低不少的房子。小夫妻俩在这个城市打拼十年，也没能拼到属于他们的小家，一直租房住。小青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蹦起来，女人对于家的渴望更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是她日思夜想的梦想。她赶紧催着凌河打听具体要求，很快就打听到了，两房两厅的房子要二十万。

俩人工资本来就不高，这些年一直周济老家的亲戚，要不就是花在帮老乡办事上了，拿出全部存款一合计，只有不到十万块。

这可怎么办？小青看看凌河问：“要不我问我爸妈借点，你也向你爸妈和老家亲戚们借点？这些年咱们没少给他们花钱，咱们先借点应应急。”

凌河没有办法，顾不上那么多了，只得拿起电话，没想到打了一大圈电话，钱没借到，却听到一大堆五花八门的借口，要不就是“你们这么有出息，还需要向我借钱呀”这样的嘲讽。

凌河看看租的小屋里素净的墙壁，又想到前两天去小志新家里暖房，不觉有一股气冲上心头，他转手把手机往边上一扔。

这些虚名，要它们做什么呢，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