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4)
时间的脚迹,内心的骚动与此刻目光的距离是相当的。我那一天的出现他们大概是吃惊不少。如果不是因为决定接受雷的邀请,我就不会认识魏伊他们了。在往昔对此的回忆里,我时常问自己,为什么事情的发展是这样子?某些关系更亲密了,而某些是渐渐疏远,无可奈何的是,不管二者如何,我们都倾向渐渐接受。可神奇的是,当你对此感到习以为常后,一个机缘之下,彼此却又自然而然的再次重聚。时间是想告诉我一些什么,或者说经历必然使我懂得哪些是我不该再轻视的吗?以往的岁月里,又出现过多少次这样的机会呢,很多时候不是照样什么都没发生,还是说这本身是我未曾察觉到,忽视了。或许这其中还有默契的因素。以前如果多少还怀疑这样的真假,现在倒是有些怀念起来了,就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呢。那时的你,她,她。真的,有时候美是与外貌的漂亮无关的。当我走向她自我介绍,她那语气,神情,一下子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人与人之间本质上就有一层陌生感,还有一种说法叫防备心理。而当你感觉得熟悉亲切就自然会松懈下来,产生一种舒适,可信任,甚至气味相投。魏伊有些时候就是那个模样,秀气里透着几分不羁,桀骜。字斟句酌的样子。偶尔还语出惊人,让你感到不着边际。那时的我隐约从她身上看到一些我所欣赏的,一些我本身也是如此的,一些对我来说还是陌生的东西。这自然跟我们的相处有关系,又可以说是独立于这之外的,我就像是从中观察着自己以往忽略了的细节。以前所坚持的一个念想,想法,想起以往对偶像狂热的崇拜,在当时你会觉得自己有问题吗,产生一点点的反省吗?要是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泼来,估计你还会发疯起来了吧。她的出现不知为何,一下子使我明白,年纪永远都是次要的,心态才是重要。人与人之间不是还有一种说法叫眼缘,你一见到就自然而然地做你自己,彼此都是镜子,都从对方见到自己,没有什么违拗,只有好奇与求知。那么我此刻的眼缘该是在哪呢?她不禁莞尔一笑,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等待。只是,她远眺的视野里此刻有的只是一片茫茫然,让她心下很快感受到一种冷漠。但很快,在她依旧强烈的注视下,目光里出现了一辆公车逐渐驶来。它是几路呢?
此刻的你紧盯着它,直到看清写着六路,你赶紧快步走到站台边的公交牌上查看它的停靠路线。建南花园是有的。你这时又一个朝马路前方望去,视野里一辆出租车出现,很快停在了站台前方路旁。车刚停好,只见一边的车门打开,两个青年人陆续走出来,向你的方向走来。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你感觉到一种选择,有些犹豫,又明白必须得当机立断,错过就不再来。就它了。我赶紧小跑过去,招手并叫道等等。你打开车门,坐上车,他问你去哪你赶紧回答建南花园大门。他熟练地摁了下计价器上的按钮,显示屏显示归零,车子重新动起来。那次当车从它下方驶过时,她还仔细瞧了瞧它的周围。你只见着车子这次是绕过它,而后继续向前。后来有次周末来逛,你说服她们与你一起车站下车,目的就是想看清楚它的模样。那时,我第一次挽着她的手时就知道我们一定能愉快相处。你说要是换成两个男子手挽手,那情景得有多风趣和幽默呢!杰克·伦敦《野性的呼唤》。改个名字,换个说法就是,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可你又怎么可能知道对方也是同样的心情哩。所以,时机也很重要,一旦出现就别放过。这种时候,假的也能变成真的。就好比点石成金,而你得是那催化剂,让彼此之间更加融洽起来。
那天你同样挽着她出现,目光却常常不由人群里寻找起他的身影。当你独自一人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无意听到一声埋汰,紧接着是带着怨恨的骂腔与哭泣声时,你简直感到不知所措了。太真实,又太赤裸裸。就在那一刻,你感到自己的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你真怕他也在场。你好希望当时没听到那些,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刀架在脖子上被迫上了一堂课,过后还狠狠地被匡了一巴掌。一直到现在你也没跟他提过这些。比起说,你自认为践行更为重要。他如果知道就知道了,否则何必在从我的嘴里听到呢。你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脑海里不自觉浮现起自己的祖父母,一种更加真切的心情涌现,他们还有几年的时光呢!现在的阿嬷常常是逮着机会就说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安安糖果呢!”所以孝顺就是顺从他们的心愿吗?速度。闪现的画面里是你骑着摩托车在丰海路鲟埔码头那段的石子路面上驰骋。你越是加速度它就越是颠簸,震得你差点要用上肝肠寸断。“干吗开得那么快。”
“你不感到颠啊!”
她哈哈大笑起来,目光直视着前方嚷道,“屁股都快开花啦。”一种压抑好像真的就需要一种有效的冲击来释放,说是发泄好像也不全对吧,因为这真的明显能带来一种内心的放松与转变。下到车间里与他们一道干起活,说实在的,我还真不觉得自己做得比他们差哩。在与他们逐渐熟悉后,你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是在窥视着一个以往忽视了的世界,一种生活方式。你稍稍感觉到一丝疲惫,不禁掩嘴打了个哈欠。为了排遣它就得想想办法,要不那股淡淡的倦意似乎有弥漫的趋势。你伸手将车窗摇下来了半截,风随即呼啸着灌入,一下子将头发打乱。你不得赶紧又将车窗摇上半截,捋起被打乱的发丝。晚上已经不止一次这样的经历了。信使。那么你们是想告诉我什么呢?那天是二零一零年四月十七号,时间九点一刻。今天是二零一零年四月十七号,九点有余。在叙述自己的时候她已不止一次把自己当做一个对象,一个始终深切关注着的人物。那一刻的她在心里想着,为什么要认为晚上的骤风想告诉我什么呢,还是说我想为此找个解说?妙不可言是吧,过程可谓备受煎熬。在她还没意识到可以是这样一种说法之前,她的困顿,疑惑只会让她压抑而已。她的目光先是瞅了瞅司机的背影,很快又转向窗外凝望。匀速的流动让你感到一种不言而喻的适意,一丝一丝的倦怠趁着这个机会不断在你的眼睑上攻城略地,让你只得以不断眨眼来抗拒。你这时才猛地想起有好几条消息没读。赶紧看看。
上车了吧?
在路上了。
看着回复你赶紧补充到了给你电话。你返回查看下未读的消息,看着他们的人名就不禁想象着大概会是说什么。你第一个回复的是魏伊。她现在已然是我心中这幕戏剧的焦点。要真的是一出戏,我的角色又是什么呢?演员的任务是根据剧情,人设,脚本来推进戏剧情发展。而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压根不知道接下来的梗概是什么,我们各自的立场和位置又是什么。可对于演员来说他清楚得很,考验他们的只是临场发挥的演技。镜子。如果总是习惯用镜子来观察自己,久而久之是否反而会忘记了现实的自己呢?哈姆!你举手掩嘴不住一再打起哈欠。在后来,她的眼角湿润,仿佛一弯被露水打湿的草叶。她又拿起手机查看起消息。她现在的右手飞快地敲击着,在输入框里因此而组合成的句子是,如果你不在场,我又如何向你说明那种气息呢!她见还没回复便再次将它放下,而不是继续找其他人对话。以前一走进校图书馆,首先的感觉只有浩瀚,与之相比我好像是一粒沙子,太微不足道了。你逐渐养成边读书边做笔记的习惯,感受,摘录,体会。学校的饭堂,一天只见那些个天之骄子傲慢无理的神气你真想上去给他们几巴掌,教教他们怎么学会谦虚。踮起脚尖,那个小女生在偷偷地查看着屋里的情况。兀自孤零零矗立在山头上的坟包。一到初二十六,她就惦记起案头拜拜的食粮瓜果。你感觉到它在降下速度,瞅向前方,只见车子紧挨着前一辆,又一辆。没有了车声与风的呼啸,车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甚至连司机清嗓子的声音都显得特别响亮。她还以为他是要为开口做预备,不过她的预估失误了,他过后只是静静地瞧着前方。沉默。这时的他欲言又止,每个字眼都犹如铅字般沉重。沉沉的每一块铅压向他的心头,让他有种将要窒息的感觉。他无声地呐喊着,再来啊,来啊!
她这时想起北斋的《神奈川冲浪里》。无论如何,置身其中都将是一种惊心动魄吧。我记得形容这幅画还有专门的词来着,叫什么呢?无惧,无畏还是……不惧。对,不惧吧。她在想象里复刻的那画面,北斋被什么所折磨,就仿佛那小舟博弈于巨浪,非生即死。在以往的记忆里,我从我的亲人们口中也不时能听到行船遇上暴风骤雨,那种时候常常就要万分注意起来,生怕一下子就人财两空。一辈子都在与海洋打交道也让阿公深刻明白一个道理,活在当下。对于阿公来说,生活意味着尊重当下,未来的立足点不是凭空而来,同样是当下。在潮州人的血液里似乎天生就流淌着这样一种观念,闯。这些往昔不时听到的话语,在当时更多不过是听而已。但奇怪的是 ,时至今日,我却能够轻而易举地在脑海里浮现出阿公说这话时的神态,语气,备受鼓舞。后来读的书,经历,让她逐渐感悟到,生活不会是一条直线,对于每个人而言,未来永远是未知。她永远都不可能想到,他那一刻居然吻了她。他的那一吻深深刺痛了她,一种强烈的抗拒与瞬间的清醒同时出现,对峙,将她的人格顷刻撕扯起来,一下子扩散向全身的神经末梢,让她只感觉到一种麻木,麻得她疼痛得最初怔怔地坐在那里无法动弹。她真的完全想不到过后的反应会是如此。她有时真的挺拧,她也知道,只是她不大记得起来了,是从什么时候起遇上这样的难题时,她就会捧上一本书阅读起来,一读就是几个小时。一个周末里,她完全是由于无聊而读起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可一读就是到深夜。没想到的是,那天夜里她最后用小夜灯照明读的同样是《挪威的森林》,直到清晨。在那种几分疲倦又感到思绪的清晰的时候,她发觉自己又能冷静地来思考,看待。这意味着自己已经完完全全明白了吗,你问自己?不是的,你隐隐地感到并不是的。朦朦胧胧的视野里,一刹那,一下子穿透了所有的障碍,所见到的惟有浩瀚的天际。
车子走走停停,她的目光在车前与窗外之间交替。还要多久呢?她并未因此询问起司机,她此刻更喜欢独享这份安静。梦幻的想象需要一种内心的潮涌支撑,但此刻的她更适合用上波澜不惊。在第一篇自认为写得还行的散文里,她是以一次与祖父一起去姑姑家做客作为叙述的线索。如果是以一个她作为切入,而不是我,行文的时候是否能够更加通透呢?她将她的这个想法告诉他,希望听听他的看法。他那时似乎不太认同。“但为了写实的需要,主体同样也可以是客体!”你这话让他思索起来了,他说想看看那篇文章,你说还没誊清呢。他时常一般是神情凝思,架腿而坐,双手交叉在大腿上。他的这个姿势总能让你感到一种似曾相似,却想不起来具体是哪个人物。他要是一手在拈着一根烟,穿的是一件长袍,大概就更有味了。你这时看着计价器显示的是十一。男人味就是烟味或者体味吗,要真是,那么女人味就该泛指香水味和体香。她开始在网上匿名发表一些自己的小品文,结果自然是在意料之中。她却未曾告诉过他。在她的一篇小说里,她模仿起卡夫卡的笔调。比起他来,她发觉女性天生在这方面就有优势,应该叫具体化的细腻。写了几篇后她便感到枯燥乏味了,文字间的流向所编织起的那种空洞让她开始感到不满。在新文学的风向上,她并不是没有在一些主流的刊物上了解到。徐洋问她,我们所作的每一个文案,感觉上都好像只是在抬轿,不能变变吗?这真问住了她,她拿的是工资,意味着雇佣关系,意味着就得为此而付出劳动。问题是,如果你所编辑的文字背后的产品不行,你能做什么呢?问题依旧困扰着她,至少现在看来是还没有一个系统的解答。先从力所能及的做起。那个一开始就被自己的愚蠢深深刺痛的她,现在可是更懂得踏实是何所指。在工厂里听到的林林种种说词,背后形形色色的人物,更多时候他们真的是每天都过得匆匆忙忙,他们的经验离不开他们的视野所见,为此你能过分的谴责他们思想的太自我,偏见,狭隘吗?在赫胥黎的笔下,他的反乌托邦描述里有,人大概是不能让他们太闲的,否则便要浮想联翩不自量力惹是生非起来。是哪一天呢,一位工友面对那些琳琅满目的食品添加剂愤愤道,都是你们这些读书人搞出来的。“哼!要是人人都是研究生博士,还会有人种地,还会有人愿意当工人!他们会甘愿上工地!别忘了,农民工!”在此之前,她从没去认真想过学识与文凭的关系,某天竟能让一个人如此自大高傲起来,同样因为缺憾,生活竟能让一个人产生如此巨大的偏狭。在办公室里的赵川对此的回答则是,文凭高的坐办公室,文凭低的干现场,没毛病呀!在长辈的言辞里同样的表达通常是,一份体面的工作,铁饭碗,稳定,与之相关的岗位。那天的她有感而发,写下了《池塘》。她发现他这次是一手横在胸前,左臂以它做支撑竖起小臂,蜷曲起手掌掩在嘴角,神情很是耐人寻味。他有些变了。
她看到这时的车子拐了个弯,再次进入另一条街道。她把头靠向坐背,目光柔曼地盯着窗外。那天晚上魏伊突然在QQ里问在不,只是那时的我正啃着书压根没去注意起,后来不知不觉睡下隔天早上看到才回复。我们似乎就是在这次之后联系少了吧,还是说我还忽视了什么呢?你现在还会去关注那些曾经对你示意过的人吗,或是你留意的呢?对于自己自认为写得好的句子现在倒是还记得,你说怪不怪。小学时异想天开的画作,在上大学后被母亲收拾房间时全给扔了,甚至连你第一张去照相馆拍的照片也凭空消失。你问她回答都是不清楚,可一定是在收拾时给弄丢的啊。最终是相互几句埋怨收场,那到家时的美好就像被浇了盆冷水,一下子凉了半截。“自己收拾好,通通带去学校啊!”面对母亲的气愤,你狠狠回道,“知道啊!”一把将关上房门,你想起赶紧瞧瞧自己以往收集的贝壳是不是也遭了殃。她很仔细地检查起它们,数了数数量,心才稍许宽慰,“这个村妇也不是完全不可救药。”母亲的形象一下子从习以为常中脱颖而出,定格在带着斗笠晒盐田的镜头下。无可救药的是,她几次想从这样的镜头中剔除自己的身影,那疯丫头的模样,她的穿着打扮,所热衷的玩乐难道不使她也是个村姑!她的右手再次抚过那一个个贝壳,每一个都能让她想起是在哪里拾得。有时候,某些心情造某些时刻是只能独享的。看着它们就仿佛看到从前的她,在回味中,她会去发掘她每一年都有哪些变化,一些不同。那年也是第一个意义上的回家过暑期,有接近半个月的时间里,她是骑着老爹的本田摩托车,约上老同学,要是没人就独自上路,寻觅起潮汕大大小小的海滩。到了八月初,她便央求起老爹这次出海捕鱼带上她,在海上整整漂泊了一个礼拜。她就是想亲眼看看那种举目四望皆是海天一线的模样,亲身体验体验渔民出海后的生活。夜晚的闲暇时光她大部分是在与叔啊伯啊婶啊的聊天中度过,他们问她在学校的生活,她让他们谈谈以往出海的经历,最远到过哪里。遇上夜里捕鱼的时候,她很仔细地看着他们是如何在探照灯的帮助下放网,又是如何逐渐收网,装鱼,倒冰,快完工了老爹就让去帮忙煮宵夜。那一夜也是我睡得最沉的一夜,全然无梦一觉到天亮。
那个夏天她整个人都被晒成了棕色,一返校她们个个见到她就瞪大了眼睛。被问得最多的是,你是去哪里了?他,他,他们,一样是惊讶,不乏促狭。也就是因为这样的亲临在场,她才深刻的明白,以往所熟悉的那些事物,有些真的已经不再有些毕竟是少了。明天是周天。我们会以怎样的开场白开始呢?她的内心开始有些忐忑,又有些坦然,她相信的和她所怀疑的所交织而成的画面里,她看到了那个她神色平静。当她招着手叫着她的名字时,她就赶紧向她走去。她的家会是怎样的呢,家人对我到访的态度呢?一个说晚也不算晚,但感觉上总觉得有些唐突。是不是可以在商量,或者就楼下走走,彼此依着街道或是西湖的小径漫步。她想在自己的想象里找到一个有力的支撑,毕竟这样子才会比较自然而然。万一是盛情难却,那咱们也得有分寸,就坐上一会,一会。可就是这样一会也让她坚信,彼此是不可能敞开心扉说上几句,毕竟氛围不允许。在以往她所多少提及的父亲和母亲形象里,她的父亲好像就是电视剧里常见的那种顽固派,见识有,只是自负与拘泥于自我设定的圈子使得他们一般都缺乏一种远见与包容,对待任何不顺眼的大多是鄙薄的态度。她的母亲呢,至少我觉得像我这种坐一会的,不会也将什么门第啦,人际啦,开口就是,在哪个单位上班吧?你才应答,她的神色或是语言里已显露她对待人际关系的态度,私企,还是工厂!话里则自然还是轻快得很咧,老江湖了嘛,神色与内心的那种背离境界已是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我是不是把他们也想得太市侩了!但是在工作了的这近一年里,我的亲眼所见太多即是如此,这座城市毕竟还是很保守和守旧的。以前新浪网阅读的一篇游记里,作者很详细地将香港与内地的城市之间做了一个细致的比较,至少一个观点我是认同的,高楼大厦是有了,但是很多时候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也就意味着首先思旧起来了。经济的发展与文化水平发展在最初到一个过程中都是背离的状态,并非即是同步,只有到达一个临界点,迈过那个点后人们才会重新反思起生活的意义。不是事物一旦追求都是新的,人的思想也就跟着与时俱进。你如果要逃现在还来得及。先问问。
“师傅,现在是到哪里了,还要多久呢?”
“快到开元寺了,大概在十来分钟就可以到。”
假使到开元寺下车,走走西街,吃个宵夜,在做个公交回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你跟她之间将几乎不会在有什么交集发生。她会感觉到一种失望与被轻视吗?如果我是真的有事临时变卦,能否得到原谅呢!我们的交情也没到那种一定要给对方一个交代的程度,朋友的定义不也可以是泛泛之交,酒肉朋友,牌桌上的赌友也可以叫朋友。让那个她来说道说道吧。她的内心深处其实只是想让事情纯粹些,不要人为制造太多条件,否则见与不见对于我们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那你为什么答应她呢?在对话中你为何能如此义无反顾,反倒是临到头却优柔寡断起来呢?如果是雷在面对我的家人时也如此态度,我会怎样来看待他呢?难道不会在心里自问他的担当去哪了吗,或者说他对你是否像他所说的那样呢?你还有勇气走下去吗,不会踟躇吗?如果恋爱中的双方始终让一方感到一种安全感的缺失,这样的关系能持久吗?你如果对待朋友同样是口是心非,你还能指望别人以真挚来对你吗?人情淡薄这四个字实在是太经常听到了,真的,你是否会听着听着潜意识里就认为即是如此呢?她发觉自己好像被逼问到了死角,但却始终是在绕着圈子打转转。何安,有些时候你真的很差劲,直白点不行吗,你不就是担心彼此都失望收场。
屋子里静悄悄的。
车子再次停了,等待着绿灯的亮起。她这一次反倒是几分享受起这样的安静。她现在能够静静地用眼睛观看一闪而过的街景,观察起车窗上可见的每一点污渍。借着街道上的灯火,这些不规则斑块也并非每每可见,一旦失去照明,他们便只剩下一个轮廓,甚至是一片漆黑。
我是看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走的。当她睡了,我才有些许属于自己的时间。后来渐渐地发觉,其实,给予自己相应的一些紧迫感并非是坏处,时常反倒还能激起自己的一种效率来呢。睡一觉时间也是过,做些你喜欢的时间一样的过去,那么何乐而不为呢。时间但凡往回倒流半年,当时的她可不是现在的样子。不是时间教会了她什么,而是在这段时间里她从中学到了什么。没有什么比我们所坚信的那句话更有力量,路是走出来的。那时的她真怕自己撑不下去,父亲也放话了,很长一段时间里你要靠自己。父亲的这种说教比什么都更让我感觉到脊背一阵发凉。因为这预示着一种被放逐,或者可以说,父亲的言下之意就是你不是有勇气吗,我们看着呐!
她看到窗外一闪而过的画面里有好几个学生模样的少年人骑着自行车,有说有笑。以前的她有时也像个疯子,享受着青春,才不会去想什么叫十八岁。后来时常听到的生日祝福却是,年年十八岁。你也信了,或者说你干嘛也学着人家的调调说呢!你看着大姐满心欢喜地收下了这样的祝福,但是脸上那堆肉,满身那些瘢痕,那些岁月留下的痕迹,明明是不可能消除的。所以是回不去了,你连所谓的心态也不可能回得去的。真是奇怪得很,我们明明每个人都经历过青春,却为什么还会渴望它呢?认真想想吧,再来一次真的就能改变什么吗?十八岁时的她高一到高二,七班,座位号是二十二号,对偶像林志颖的崇拜到达巅峰。那会的她实在不明白韩寒为什么能打动她的那些朋友,对于她们不感冒林志颖也同样感到不可思议。她为了偶像还学会了一句韩语,欧巴。她感觉用韩语表达这样一种对偶像的称呼更能体现她的仰慕。在韩国电视剧里,那些女生对无限仰慕的男生不都是用欧巴,真是有些腻歪,却体现出一种真实实在。哪像那些脑残粉高喊什么我爱你,这简直俗到姥姥家了,落不落伍啊。只是,后来是什么时候与他失联的呢,我发现我真的记不起来。是因为什么事件的影响,还是说我移情了呢?我只是隐约感觉好像是从高二寒假读到《平凡的世界》开始的。她被那个田晓霞深深吸引,她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就因为路遥把她写得太生动活泼了,她最后生命的落下都不禁让她泪流满面。那年的她隐隐的感觉到一种文字间更加真实的魔力,比起偶像来更加让人着迷。可这个是不是就是她最后与他决裂的原因呢,我不能确定,也不能去完全否定。以我现在对她的记忆,那时的她好像可以这样形容,从昏睡中逐渐清醒。
我又看了眼手机,第四次了。时间有时真的好慢,有时又仿佛快得让你抓都抓不住。她到哪里了呢?也许我应该再给她去个电话吧。可是,这样会不会让人觉得局促呢?那次我们从学校跟他们分手后,彼此就没再见过面,只是在即时通讯里偶有互动。只是真没想到她还在这座城市,离得还那么近。我们的对话让我感觉到我们应该还是能愉快相处的,也解答了电话前的那份忐忑心情。我能说我多少还有点好运气吗?可我现在压根不敢拿这样的刚好去博弈得到一次好运,电话即将拨通前都已给自己打预防针,有些东西过去了就不一定还能够保有当初,保留一个念想更好。
车子穿过马路靠边停了下来。我从兜里掏出随便揣着的零钱,拿出其中的两张十块递了过去。司机很快从车前的匣子里拿起三个硬币递给你,你边接过手边打开车门径直走出去。她并没有立即拨打她的电话,边走向大门口边向四周瞅了瞅,看到了调头离去,看到了对面的西湖里的模糊树影,抬头瞧了瞧两旁的楼宇。她走到那四个鎏金大字跟前,仔细瞧了瞧它们的写法。真的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就好像我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时那晚,什么都让我感到新奇。她是带着上梁山的心态打的电话,通了,她就说道阿伊,我到大门口了,她赶紧回道就来,她得出她的语气是显得急迫的。她倒是轻快应道等你。挂断。她看着不时从大门进出的人和车子,也有一两个还跟她相互瞅了眼,他们是好奇吧,而她是在确认。两年彼此的变化应该是不大的,但就怕万一因为衣着没认出呢,万一是因为胖了或者什么的没认出呢。你不由想起前不久在隔壁办公室听到的网恋经历,他去见一个天天视频和连麦的女网友,结果到真的见面那刻,都从他身旁走过了他却愣是没认出来。另一个听了问他然后呢,他说当他问她具体穿什么的时候,她告诉了他,他瞧向四周确认起来,下一秒他急忙说他可能走错了地方。你赶紧为什么呢,他哭丧着脸说道,我不想活在阴影里啊。办公室里霎时一阵哄笑起来,他则还是一脸怏怏的模样。她当时想起以往常常听到的一个词,见光死。我将双手抱在胸前,对着四周再次打量起来。她的目光停留在马路对面的路灯上。城市里的路灯好像都是橘黄色吧,难道是为了凸显夜色的朦胧感吗?好像有种说法是,晚上相亲比白天成功率高,解释是晚上的灯光能让人的脸部更显示出淡然的隐约美感,而不像白日里那样突兀。你感觉到肩膀好像被轻轻碰了下,赶紧一个转身看去,发现没人赶紧拍起背后衣服,什么也没有。她抬头瞧向大门,在即将走出的几人中,她不由注视起最后面的那个人影,穿着睡衣披着一件外套,束发,趿拉着一双拖鞋,身着打扮十足像个大妈,模样又让她感到几分把握。是她吗?你发现此刻你的心跳是与她的距离相关,她每近一些你的心跳就加速一些,但很快又放松下来,跟着又紧张起来,再次放松,周而复始,直到。
“安安。”
她听到那个声音,那颗心不自觉就安静下来。那张逐渐清晰而熟悉的脸让她不知怎么地突然感觉到安心,她向她招了招手,注视着她近了说道,“好久不见。”她没说出的下半句是,还是那个家伙。她没说,她清楚地知道她没说出,默默地接下她的目光,等着她接下去。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