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径斜阳

山径的土质有些松,午后曝晒的碎石混着枯叶,踩下去便簌簌滚落坡底。半山腰的风突然转了向,裹着松脂味擦过耳际,汗黏的后颈霎时透凉。我扶住老枫皴裂的树干歇脚,树冠筛下的光斑在青苔上颤动,像碎金泼溅的溪——这比喻或许俗气,但苔痕深浅交织的纹路确如流动的溪床,新绿覆着旧年的褐斑,腐叶间钻出成串的深紫浆果。


石阶绕过岩壁忽见豁亮,群峰在云气里浮成黛青色剪影。西天云絮正烧成橘红,最烈处熔出一痕金边,未及细看便黯淡下去。山雀三两点掠过峡谷,翅尖驮着最后一缕光。林深处传来伐木声,短促的钝响撞在岩壁上,惊起半坡蝉鸣。待回声散尽,山涧的淙响才重新涌进耳膜。


下山时腐木气味渐浓。朽倒的榉树横卧小径,树皮已褪成灰白,断面露着虫蛀的孔洞。几只归鸦驮着暮色掠过山脊,羽翼擦过云霞边缘,像在灰蓝缎面上甩了几滴墨。行至山脚回望,峰峦轮廓已模糊成深浅不一的墨块,只剩樵夫肩扛柴捆的剪影,在蜿蜒小径上叩出笃笃的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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