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放着萧红的《呼兰河传》,是我昨年连着其它五本书一同买来的,除刚买来那会儿翻阅几页外就一直放在桌上不曾读过,今日孤闲,抽出来读。
读完第一章合上书,才发觉屋内有些昏暗,太阳早已偏西,一束微黄的太阳光穿过窗子照在我手中的书上,封面图由此显得清晰可辨。那是一幅萧红开篇所描述的严冬封锁大地的图画,天空混沌,大地被雪覆盖着,那雪足有20多厘米厚,其间有间小木屋,三角形的屋顶上满是雪,那雪正慢慢滑下堆到墙角,两条铲出的小路汇在一起伸向远方的森林……
我不由得想起故乡的冬天来,我已多年未见故乡的冬天了,这南疆的冬天说是冬天,不过是只有几分冷意罢了,既不结冰又无雪下怎么能算是冬天呢?
在我青藏的故乡,临到冬季天就已经很冷了,天空灰蒙,冷风呼啸,围墙上的杂草已经泛黄,院里的杏树也已干枯,四面群山显得更加秃黄,肃立在田埂旁的白杨显得异常孤寂,天地一下子失去了生机。
在我小的时候,这时人们便要到小镇添买过冬所需的物品,特别是棉衣棉裤,这是万不能忘的,可那时村里人大多太贫穷,并非所有人都能年年过冬买上新衣服,有这种享受的也只有少数几家,大多数人家不但自己将就,穿的是昨年的、前年的亦或是不知道哪年的,孩子们也是如此。
有的穿总还是不错的。
那时家里光景不好,不能年年过冬置上新衣服,但母亲勤劳能干,平日里等攒下钱就去镇上买上棉花,扯上布料,一有空闲就赶快缝制一家人过冬要穿的衣物,等到了严冬我们姐弟几个总能穿上母亲一针一线亲手缝成的青布棉衣棉裤,整个冬天就不怕冷了。
下了一夜的雪后,早上一开门,白茫茫一片,院里的树上、围墙上、兔窟上全是雪,十多厘米深,脚一踩便要被陷进去。那时我们调皮,这时候便要出去和邻里的小伙伴们滑雪、打雪仗。我们玩的很开心,身上冒着汗,鞋却湿透了,脚冻得发红,这样几天脚跟就要裂开口子的,走路是钻心的疼。晚上母亲便把油膏涂抹在我们伤口上,用塑料袋把脚包好,过几天就好了。好了伤疤忘了疼,我们又去滑雪、打雪仗,脚又裂开了,母亲又心疼地给我们包好了脚。
一次脚裂开了,我疼的哇哇叫,母亲责备我整天太调皮,却又心疼地不得了。父亲说:“过两天我去趟镇里给娃俩买双棉鞋,再不能冻了娃们的脚了!”
两日后的一天,父亲冒着寒风去了十几里外的小镇,午后下起了小雪,父亲直到傍晚才回来,他是走路去的。我看到父亲身上全是落雪,他脸冻得发青,身体缩在衣服里不停地发抖,使劲的搓着双手哈着气,母亲忙把烧壶从炉子上拿开,用毛巾掸去父亲身上的雪,雪落在炉面上发出“呲呲”的响声。但父亲显得很高兴,招呼我和大哥过去。
“给,打开看看。”
我俩接过父亲手中的布兜打开一看,是两双崭新的棉皮鞋。
“穿上看看。”父亲说。
我俩一穿正合适。
“暖不暖?”母亲问。
“很暖很舒服咧!”大哥欢快地说。
那晚我们都很高兴!
那双鞋我穿了好些年,脚再也没有裂开过。
后来家中光景渐渐好起来,年年过冬都会购上新棉衣棉鞋,但直至今日,我仍未曾觉得哪件棉衣,哪双棉鞋比那些年在故乡冬天童年时的更暖更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