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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青州的官道上,路旷人稀,一个相貌粗犷的壮汉追赶着一个长相英俊身材单薄的后生,粗犷壮汉是六扇门的捕快班头孙良德,俊秀后生是一名逃犯,姓名不祥。两人的轻功一样的了得,追者如一条发飙猎狗,逃者似一只受惊野兔,他们的身影顺着宽敞平坦的大道坂上走丸向前飞掠,两者之间的距离始终未有缩短也未有拉长。笔直的大道在他们眼里一直向前延伸,延伸,大道两边的槐树如风一样迎面刮来又如风一样向后刮去……绵延伸展的大道在前面和缓地拐了一个大弯。弯内一片密林参天,阻断了一眼瞭到尽头的视线。孙良德担心后生逃进密林中,高声喊喝:“再不停下我可就要施展飞刀绝技!”
俊秀后生原本想凭着自己高超的轻功和灵巧的身形可以甩掉身形魁梧的捕快,没想到这位身材魁梧的捕快不仅轻功不逊于自己,身形的轻巧灵活也丝毫不逊于自己,跑起来身轻如燕,异常轻捷。这会他意识到自己错了,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对方。好在情况还不至于太遭,一会半会他还追不上自己,他与自己的相距有两三箭之遥,是任何暗器所不达的距离。这时听到捕快声称要施飞刀,他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哼,你能施展暗器你早施了,你还会等到此刻?即便你要施展飞刀,你也不会笨到事先通知我呀?虽不担心,但还是不禁向后瞄了一眼,见捕快的手伸进怀里似乎要掏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地身形左右闪了两下。这一两闪恐怕让后面的人拉短了两三步的距离。缩短了两三步倒也不为惧,可是这样保持着相距何时才能摆脱追捕,难道非要逃进通州城才能摆脱他?逃进通州城借着街巷的拐弯或密集的人流,固然可以轻易摆脱追捕,可难保不会节外生枝。前方就是一片密林,何不逃进去借着幽暗的光线和树木的遮蔽掩护尽早摆脱这个可厌的捕快。心念至此,便打算从道边的排水沟钻进密林中。他正欲往水沟里跳,脚被掩埋在道边草丛里的一根树桩绊了一下,一个跟头栽到路边的排水沟里。沟里没有水,沟底是纵横交错坚硬的裂缝。他只觉头里一阵轰鸣,眼前金星乱舞,他使了一个鲤鱼打挺却没能站起来,他的左腿很痛,腰也很痛。他尝试着再一次鲤鱼打挺,这一次他终于站立起来。
捕快开始疑为逃犯是人为扑进沟里,是企图逃进密林的举动。后来他才明白逃犯是被草丛里的一根树桩绊倒栽进沟里的。哈哈,真是天赐良机,一眨眼他就横刀威立在逃犯的面前,拦住逃犯的去路。
逃犯迅疾抽出腰间宝剑。
捕快晃了晃手中的雁翎刀,一脸的讥诮,“你还能打吗?”
逃犯挺剑当胸刺向捕快,“你看我能不能打!”
捕快摆刀磕出逃犯的剑,反手一个“力劈华山”,大刀搂头照顶就劈了下来。逃犯闪身轻巧躲过。
两人闪转腾挪刀来剑往打斗起来,逃犯边打边向密林那边退,捕快看出他的企图,竭力阻挡。沟内狭窄不好施展,想往密林那边靠近轻易就被捕快阻挡拦截住。沟的另一侧是一片水稻田和一片高粱地,要想尽情施展功夫,在闪转腾挪中渐渐靠近密林,只有跳到大路上。心念至此,逃犯虚晃一剑纵身跳到大路上。未等捕快跟上来,他纵身向拐弯处飞奔。捕快在沟内与他并排向前飞奔。逃犯越过了拐弯处,他始终不能跳过沟逃进密林中,因为捕快在沟里蓄势待发张网以待。逃犯继续往前飞跑寻找机会,这时已远离了那片密林。他折转身向回跑,捕快跳出沟拦住了他的去路。两人在宽敞平坦的大道上缠斗起来。一百多招过去了,二百多招过去了,三百多招又过去了……
捕快刀沉力猛,逃犯剑疾身捷,两人工力悉敌不相上下。
“我当差二十余年从未放过一个逃犯!今天你是逃不掉的!”捕快喘着气,凶狠地说。
“你我势均力敌难分伯仲,我逃不了,你也休想抓住我,鹿死谁手, 为未可知,你何苦以身犯险,死死相逼呢?”年轻的逃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捕快气喘如牛:“你别忘了,猎物终究难逃猎人之手,在与你交手之前我悄然放飞揣在怀里的信鸽,我的帮手们得到飞鸽传书很快就会赶来。”
逃犯不知捕快还有这一手,此时心中一阵悲哀。
先前两人因说话,放慢了招式,这会两人已停止了打斗,两人来回转着圈,警觉地对峙着。
捕快冷冷道:“你问我为何以身犯险冒死来抓捕你,这话问得可笑,你是逃犯,我是捕快,抓你是我应尽的职责。”
清秀后生问:“你说我是逃犯,我到底犯了何罪?”
捕快道:“相府报过来的案宗称,你夜入相府又奸又盗。罪大恶极!罪证确凿,你抵赖不了!”
清秀后生冷然笑道:“他们为了置我于死地,还真舍得下血本!竟然不顾堂堂相府的名誉和尊严,辩出这样不堪的诬陷之词!”
捕快从怀里拽出一块颜色与后生身上袍子一样的布片,在后生眼前一扬:“你敢说这不是从你袍子上扯下的?。”
清秀后生的确无法否认这不是从他袍子上扯下的,他的袍子下摆正好是缺了一角。而他昨夜也确实进了相府,他的袍子下摆缺了那角正是被相府的家丁削去的——他在拿到他要的东西后正要越墙逃出时,被护院家丁发现,几个家丁把他围了起来,一个家丁一剑削下他的袍子下摆一角。虽然他被几个人围住,但最终他还是凭着不凡的身手逃出了相府。
捕快见他一时未语,又扬了扬手中的布片:“铁证如山,看你还如何抵赖!”
清秀后生竭力辩白道:“我作夜入相府是去拿我自己的东西……”
捕快一脸置疑地哼了一声:“你的东西?鬼扯!狡辩!”
“确切地说是家父的东西,———是家父的一本帐册。”清秀后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证明自己的辩白。
“你父亲的账册怎么在相府里?”
“家父是运州府知府,他查出他所辖县一名叫沈腾的县令贪污国库库银八百万俩。家父虽是沈腾的上司,却无权查办他。便把他的案子移交给大理寺审办。当朝宰相马布雨是是沈腾的舅父,沈腾依仗舅舅马不雨的权势,有恃无恐,在大理寺堂上反咬一口,诬陷家父贪污受贿。家父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心底坦荡,自然不怕审查。大理寺的审查先从账册入手,府衙每项收支都有一笔清白账。大理寺没有查出家父贪污受贿的证据,本该无罪释放,但大理寺卿畏惧宰相的权威,为了巴结讨好宰相便把府衙的账册隐瞒扣留下来,送到了相府,当朝宰相马布雨和大理寺卿曹无严两人串通一气,密谋打算把账册销毁,使家父失去自证清白的证据,再以贪污受贿定家父的罪。我从大理寺一个正直的差役口中得知了其中内情,这才夜入相府取回账册。准备为父伸冤!”
捕快听后半晌说道:“你说的像是那么一回事,可无得实证据 ,叫我如何相信你!”
年轻的逃犯拽下腰间的汗巾擦去脸上的污垢,然后抹掉头上的公子巾,潇洒地一甩头,如黑缎似的秀发在夕阳下飞舞飘散。
年轻后生变成了一个俊秀的大姑娘。
先前沙哑的说话声变成了莺歌燕语,“这个证据够得实吧。”
捕快惊愕地张大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这会你该相信了吧。”
捕快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说:“我相信,我完全相信!”接着他又问道:“令尊可是方青风方知府?”
“正是家父,小女名叫方云坤。”
捕快敬重地点了点头,拧眉不语。此刻他陷入两难境地:放了她,自己担责不起,弄不好还会进大狱;不放,良心上过不去。踌躇半晌,最后他牙一咬脚一跺,挥了挥手:“你走吧。”
逃犯说出实情露出真容,断绝了后路,不然危急时刻她还有一招金蝉脱壳之计可施。她这么做是想赌一把,先渡过眼前难关———摆脱捕快的纠缠。幸喜她赌赢了。
逃犯向捕快抱剑拱手,绝尘而去。
逃犯去不多远,忽听身后一声压抑的呻唤。
驻足回首,见捕快肩膀一片血色,他手上刀正从那片血色中脱离。逃犯愕然奔回,奔至近前却慌乱不知所措,“你何苦如此?你何苦如此?”嗫嚅了两句才镇静下来,挥剑削下自己的一块袍襟,要为捕快包扎。捕快抓起一把尘土按在伤口上,低沉嘶吼道:“你快走!不要让我的血白流!”
逃犯转身挥泪而去。身后一阵疾骤的马蹄传来。她脱去外袍,露出内里大红百褶裙。她把剑和脱下的袍子裹缠在一起扔到路那边的高粱棵里。回头瞧去,见捕快高大的身影伫立夕阳下,脸上似乎露出欣慰的笑。六七匹马拐过那片密林驰到捕快面前,马背上的人勒住缰绳纷然跳下,依次抱拳施礼,有人见捕快肩头有伤,愕然膛目:“老大你受伤了!?”
“皮肉伤,不大紧,你们快去追逃犯,逃犯身穿灰袍,头戴斗笠。三十来岁的样子。”
纷然下马的人又纷然上马。人喊马嘶,六匹马从她身边呼啸而过。马背上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就是他们要捕拿的夜入相府又奸又盗的逃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