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胡塞尔主体间性的揭示,表明了胡塞尔的一个观点,那就是实在是被主体间性地构成的。
不过,既然主体之间的共识构成了世界的实在,那么主体间的异议会产生什么?
这个问题将把我们带入胡塞尔主体间性理论的深入阐明,也涉足了传统里为精神病理学,社会学,人类学和人种学所保留的领域。
虽然康德式的先验哲学会认为,经验性和世间性领域没有任何先验相关性,但胡塞尔对先验主体间性的兴趣使得他从一个先验的立场来考察这些经验领域。
所以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胡塞尔晚期的思想以对先验和经验的东西之间关系的决定性的重新考察为特征。
这个考察也会导致先验领域的扩张。破使胡塞尔从主体间性的角度来考虑诸如,生成性,传统,历史性和常态性等概念的先验意义。(其实还是在揭科学的老底)
我们先从常态性,构成性的核心概念开始
1,常态性
胡塞尔认为,我们的经验是被对常态性的预期所指导的。
我们的理解经验和构成都被早先的经验所建立起来的常态的和典型结构,原型和模式所塑造。
也就是说,我如果我们经验到的东西与早先的经验相冲突,就会产生一种非常态性的经验,并且随后可能会导致对我们预期的修改。
常态性也是习俗性,它在其存在中超越了个体。
我的预期就是根据主体间性地传递下来的统觉形式而形成的,因为我从小就生活在人群中。——某人如此判断,某人以如此这般的方式拿餐具等等。
我从他者那里学习到什么才是常态的,从而进入了通过世代之链而向后伸展到晦暗过去的一个共同传统。
2,主体之间的不一致性
如果我对客观性的构成取决于,我确信他者也能够经验到,或者能够和我一样经验到同样的东西。
那么,他者如果断言自己经验到不同的东西,就会出现问题——
因此,胡塞尔强调,只有共同体里的常态成员的不一致才具有相关性。
每个人是属于主体之间的常态性中的人,并且他们正是在共同体之中,他通过共同体才成为常态的。
只有常态者才被理解为共同构成性的,而我和一个非常态者的不一致,被看作是无关紧要的。
例如
现在我正站在一座桥上欣赏一艘帆船,然后转过去问旁边的人,你看见这艘很美的帆船了吗?如果他认同,那么我对经验的有效性的隐性确认就发生了。
如果他看起来很迷惑,并且问到哪艘帆船,那么我对自己的经验有效性就要经受某些变更。
如果这个正在讨论的对象对于他者来说是不可通达的话,那么我就不能坚持我正在经验一艘真实的帆船。但是这里的他者应该是常态性的他者,比如他者是盲人,那么我们的不一致就不再相关了。
通过上述例子,能够证明至少得区分两种基本类型的常态性。
我们首先得面对的是一个成熟,健康和理性的人,才能讨论常态性,相对的,在这个语境下,非常态的就是婴儿,盲人或者精神分裂者。
其次,当关系到我们自己的家园时,我们也谈及常态性而非常态性,就被归属给异地者。
然而,如果满足某些条件,他们也能被理解为相异常态性中的成员。
3,不一致性的构成意义
在这个语境下,不一致获得了一个重要的构成性意义。只要我们能够融合不同的视角,对常态主体之间差异的经验就能够导致对世界更全面的理解。
因此,只要我们以达到一个对我们所有人都有效的真理为目标,不一致性就能够激发对科学客观性的构成。
因为科学的任务就是按其所示的那样去规定时在的本性,而且要对所有有理性的主体都具有无条件的有效性。
也就是说,主体间常态性的不一致性,激发了科学对客观性的追求。
4,个别客观性和普遍客观性
胡塞尔还主张,区分几个不同层次的客观性也是可能的,比如一群色盲的主体考察,一幅画的时候,他们所处理的也是一个主体间性被构成的对象。
当具有正常视力的人考察同一幅画的时候,他们处理的仍然是一个主体间性的构成的对象。
然而,两个群体的理解都可以以一个几何学描述为中介,因为它具有更加形式化的有效性,所以具有更高程度的客观性。
因此,最终必须要区分
1,那种在日常生活里已经足够的,只是与某个有限的主体间性相对应的客观性。(个别的)
2,严格的或者科学的对所有主体都无条件有效的客观性。(普遍的)
5,历史性的构成性
科学是被记录下来,历史性构成的。
最后和最高层次的构成关联中,理论科学的客观性构成。胡塞尔触及到了写作的重要性。
意义只有在被写下来并与人物,时间和地点索引性联系相脱离时,才具有完全的客观性。
作为被写下的东西意义能够传出后世,并且融入到知识的整体中,被一代又一代的科学家所利用和添加。
尽管如此,在胡塞尔看来,他也和两种危险性相联系。
1,我们很容易植根于语言,那些传承下来的假设,理解结构和解释形式所诱惑,而不是严格依赖明证性,而生活和行动。
2,人们必须留意一个危险的客观主义,当观念物和它主体相关的起源分离时,就容易完全忘记起构成作用的主体性。
这两种危险都要对现代科学危机负责,也阐述了为何科学在发展的过程中,其根基的主观性逐渐被遗忘。
因此,经过以上细碎的论证,胡塞尔认为,科学理论于实践生活中逐渐产生,并在发展过程中被遗忘了其最初的,起源性的主观性和非自然性。
从历史上来讲,当一些新的类型的对象,比如几何学的观念物。被首次构成的时候,有些扩张视域的原始机构产生了。
逐渐的,这些新类型的理解被越来越广泛的应用,它们一代又一代的被传承下来,并最终变得如此熟悉和明显,以至于被视为理所当然,而他们的历史性和主观性起源都被遗忘了。
然而,当人们认识到生活世界的先验历史功能时,这个观点就不能再坚持了。
科学的客观主义的理想和我们在数学中所发现的理论的观念化的态度,在任何意义上都不是自然的,而是一个历史性的发展起来的方法的产物,这个事实也被遗忘了。(有点海德格尔的存在的遗忘史的味道了)
最后,胡塞尔对科学的历史起源的强调,绝不意味着任何把科学的观念物还原到经验性和事实性的实在物的企图。
胡塞尔想解答的问题是——科学,既然必然地在历史中的某一点产生,并一代又一代发展和传承,这对于我们对科学的评价有何意义?
胡塞尔给出的回答是,通过科学理性而成为可能的构成性作用有一个起源,并且随着时间而发展。
这也可以看成是对康德的先验哲学的静态本性的批评。
在康德看来,先验范畴从一开始就被全部的给予。
而胡塞尔则认为,科学在其现在的形式上是一个传统,一个由先验主体组成的历史性共同体所构成的文化形态。
因而,胡塞尔认为,不同层次的常态性和客观性之间存在相关性,即使是绝对的客观的存在和真理都和与主体相关的常态性相关联,也就是和理性主体的常态性相关联。
相当于兜了一大圈,又回到了意向性的问题,无非就是想要揭示一个概念——为何对象的被给予方式,会被回缚在主观—相对性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