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人认为,裹脚始于南朝陈后主的潘妃,说她的纤足在金莲花上跳舞,所谓三寸金莲就典出于此。还有一说缠足始于隋朝,隋炀帝东游江都,征选百名美女为其拉纤。一个名叫吴越娘的女子被选中,她痛恨炀帝暴虐,使用长布把小刀裹在脚底下,同时把脚缠小,并在鞋底刻了一朵莲花,走起路来一步印出一朵莲花,炀帝见后龙颜大悦,召她近身,想玩其脚。吴越娘解开脚布,抽出小刀向炀帝刺去。炀帝连忙闪过,但刺伤了手臂,吴越娘见行刺不成,便投河自尽了。事后炀帝下旨,日后选美,裹足女子一律不选。但民间女子为纪念吴越娘,便纷纷裹起脚来。这是民间传说,但较为普遍的说法是缠足源于那个写出千古名句“春花秋月何时了”的南唐后主李煜。李生活奢侈,他有个宫女叫睿娘,纤丽善舞,李命工匠用黄金制成高六尺的金莲台,令睿娘用帛裹脚成新月状,在台上舞蹈,“三寸金莲”从此而得名。还有的学者研究认为,女子缠足兴起于北宋。宋代诗人苏东坡一首《菩萨蛮》词专咏叹缠足:“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这是中国史上专咏缠足第一词。
令人不解的是,这样一种残忍的陋习,居然能在中国流行了近千年。清朝初期,康熙帝虽然曾下令禁止女子缠足,但此时缠足之风已难以遏制,只好作罢。相反缠足愈越演愈烈,不论是贫富贵贱,不论汉族、少数民族,都纷纷效尤。后来康有为曾成立不缠足会。成立之初,会员上万,但也不能制止。20世纪初,孙中山也明令妇女禁止缠足,也不能予以根治。直到解放初,1950年,中央人民政府下达禁止妇女缠足令,年轻女子缠足现象开始绝迹。中老年妇女也纷纷放足,扔掉了裹脚布,缠足陋习终于消失。
(二)
缠足首先将脚趾以外的四趾屈于脚底,用白布裹紧。等脚型固定后,穿上一种尖头鞋,到六七岁时,再将脚骨弯曲,用裹脚布捆牢密缝,以后日复一日,加紧束缚,使脚变形,直到缠至“小、瘦、尖、软、正”才算大功告成。缠足的痛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民间有“小脚一双,眼泪一缸”的说法,形象地道出了裹小脚的残酷。但在旧社会,小脚女子成了男子择偶标准。娶妻只娶小脚妻,上至皇上,下至平民,都有认同感。唐明皇曾赞美杨玉环,“琼沟窄窄,手中弄明月”,这琼沟多大尺寸,谁也说不清,我们也没见过杨玉环,也很难想象那个肥胖的贵妃,小小的琼沟,究竟能美到哪去。但后世男人始终一口咬定。她只是丰满,绝不是痴肥。历史是男人写的,于是现代丰肥女人没法不倾慕那个“三千宠爱于一身”,嫉妒那个肥肥胖胖,小小莲足的环儿,即便是最终“辗转峨嵋马前死”也死得其所。
我们的祖父们,正是沿袭了这一古老传统,择偶时,首先审查小脚,因为当时的说法是裹小脚,嫁秀才,吃馍馍,吃肉菜;暴大脚,嫁瞎汉,吃糠菜,喝稀饭。据说没有那双经过“血枯、筋断、胫折、皮燥、肉烂、化脓”后畸变了的莲足,很难与社会时尚合拍。在父辈看来,脚越小越能激发出我们祖父们洞房花烛夜的质量,对于小脚那可真是“爱你没商量”。其实在我们今人看来,那不过是两只“死耗子”。除去它含有同样也畸变了的男权社会性学意义,剩下的就是童年时一不留神看见那两个死肉疙瘩时,留下的无法磨灭的恐怖。其实我们是善解人意的一代,说穿了那也是一种流行,是一阵风。就拿今天的露脐秀一样,过去谁不认为肚脐只是一块新生命脱离母体的剪裁痕迹,让你永远记住母亲的恩泽。然而就这么一块人人有的疤痕,如今却火得邪乎。姐妹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在舞台上露着一溜肚脐眼,脐光炯炯,胜过舌辩滔滔。这也说明时代不同了,当年如果崔莺莺露着肚脐眼见张生,就大可不必举起衣袖作害羞状了。当时那个小脚它就是个流行。这么说吧,假如有一天又返回头来流行小脚的话,那今人更胜过旧人,许多女孩绝不手软,动刀子,洒药水,刀子拉,斧子砍,人间最惨的事,也莫如女子缠脚了。
(三)
说得近些,咱奶,咱娘,也时尚过一把,也是“轻移莲步”。有人比喻人生定位,10岁属于童话,20岁属于诗歌,30岁属于散文,40岁属于小说,50岁属于杂文,60岁属于随笔,70岁属于古典,80岁属于大地。而祖母和母亲在“童话”时,就已把脚定格在三寸上。直到“大地”这一辈子,用两只小脚丈量着土地。平时在外站一会儿也站不稳。现在想来才悟懂她们为啥总不停的倒腾双脚。原来这一辈子像踩高跷似的求稳怕倒。旧时,在一年的时间里,她们的劳动量相当大,哪个家庭主妇一年内往返洗刷餐具,搬送盘碗总量也在5~6吨,一天之内所走的路也很可观。有人计算过,如果普通两室居所,她一天内要走一万多步路。如果加上有个小庭院的房子,那么她就要走1.7万步路。再加上到外面买菜,下地干农活,那么她在一年里,总共要走的路程有2000多公里。你可以想象这双小脚是怎样的艰辛。是啊,我们只把母亲的伟大挂在嘴上,有谁知道她们的伟大具体是怎样的呢?正如一首歌唱道:“妈妈的爱有多少斤,谁能数得清,答案悄悄的躲在米缸中”。讲的贴切至极。
我的父亲55岁就逝去了,留下四十多岁的母亲,更加重了两只小脚的份量。当年为了挣工分我和母亲都为生产队割草喂牛,两只小脚踏遍了村子四周的山山水水,每寸土地。割完草背在背上,人有多高,草有多高。只瞭见青草瞭不见个人。有一次回到队里称草,把称草的兰补也惊呆了。哎,天芳奶,一个小脚老人怎么背回这么多草。一句话说得老人失声大哭,像受了多大委屈。妈妈为了我们两个没爹的小哥俩,含辛茹苦,操劳一生。她那平凡甚至有些琐碎的爱,使我刻骨铭心。家里有时杀只鸡,妈妈总说她好吃鸡头鸡爪,而把大肉留给我们。可每每收拾碗筷时,妈妈却有滋有味地咀嚼被我们扔掉的鸡骨头。每到春节,家里再穷,母亲也总想方设法给我们哥俩添一件咔叽布的新衣,纳双新鞋,让我们风风光光的过年,而她自己多半是穿着用“煮青”染过的白粗布,有时连裹脚布也不舍得换。这一过年最忙不过的是母亲,那可真是苦了两只脚板子,而且还是小脚板子。我出去工作得早,尽管那时每月工资只有27块钱,回去后我要给妈妈留点或买点稀罕吃食。可她总说,我什么也不缺,用不着钱,人回来就行了。岁月无情,直到有一天我回到老家见操劳一生、承受着无尽生活风雨的母亲终于柱起了拐杖,站在街头。两只小脚再也支撑不住了,只好借助拐杖。当我挥泪走进她浑浊的视线时,她的两只小脚却总也挪不动了。妈妈看了半天才看清,说:“呀,这可怎呀,这是我二儿子回来了。”我的两行热泪终于不争气的淌了下来。
1995年正月十四,劳碌一生的母亲终于合上了双眼,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这一年她83岁,妈妈带着满足离开了这个世界。既有对儿孙孝顺的满足,也有晚年过上安稳生活的满足,在装裹换衣时,我们找出了妈妈事先准备好的寿衣,我们却惊奇的发现,这里面还有一双尖尖的小脚鞋,黑鞋绣着红绿丝线,真是精美绝伦的经典之作,你看老人一辈子也没忘“穿小鞋”。也从这天开始,这小脚、小鞋,从我们家就此绝迹了。
如今这小鞋已属文物级的东西了,在城里几乎难觅其迹,以后恐怕也不会缠足裹脚了,有的只是“王大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老太太的脚,窝囊了一辈子”等等这些俗语了。可这毕竟是历史的印记,人常说寸心载世,三寸金莲却承载着一己悲欢。尽管老人们在形体上有无数的伤痕,在心壁上结着厚厚的老茧,然而那两只小脚当年有许多人对其投去青睐的目光。时间最公正,历史最无情,时间和历史会对小脚选择是非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