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打开了锁。
钥匙很小,两指尖勉强捏住,已磨没了棱角,黄亮亮的,捏在手上肉肉的。
以前它挂在妈妈的腰间,妈走后,又挂在爸爸的腰间。算起来,这把钥匙须臾不离父母已经四十来年了。
七八十年代,时兴做家具。
做家具的木料是嘎婆(外婆)家自留山上蓄了很多年的板栗树。那时候山里不通公路,运到县城的家里全凭雇人用肩扛。
那时候我刚上初中,木料运来后,父亲乘寒假借了一间教室请木匠打家具。大立柜,高低柜、写字台、碗柜、床…打好漆好摆在家里,曾获得好多人赞叹,说家具样式好,做工好,漆的颜色好。
这把钥匙就是写字台中间抽屉的钥匙,从那时起,那把钥匙就从未离开过我父母的腰间。那个抽屉装着我家的希望。
上学经过回民区,马家饼子铺远远飘来烘烤芝麻饼的香味。那时买馍是要粮票的,二两粮票五分钱一个芝麻饼就是早点。
妈妈会在周末给我们发下一周的早点钱和粮票。她移出凳子坐在写字台前,取下腰间的钥匙串,找出最小的那把捏在指间,俯下身子插入中间抽屉那个小小的锁孔,"咔"的一声,再拉开抽屉,从里面一个铁盒子里取出一些毛币,从另一个铁盒子里取出一些粮票,按数额分发给站在周围的我们姐妹几个。
这时我们的关注点不在妈妈手里的钱上,会忍不住伸手去摸摸、翻翻抽屉里的本本呀,盒子呀,往往会被母亲呵止,赶走伸过来的手,快快关抽屉上锁。
越接触不到的东西越想往,觉得那是我们家最神秘的地方。没人的时候,会忍不住去拉拉抽屉,幻想着会不会忘锁或者没锁上,满足一下好奇心,那是不可能的。
后来几经搬家,那些自己打制的实木家具陆续送人。但写字台一直跟随着父母,现在仍在父亲卧室的窗前,毫发无损地立着,漆面因长期擦试发着幽幽的光。
那只抽屉,那把钥匙,一如既往地把守着父母的"宝贝"。现在,我可以随意地翻看了,"咔"地一声,我却迟迟不敢拉开,我怕看见,他们一世的珍藏。
我知道,里面没有金银财宝,都是各个时期的照片、记事本、各种证件,还有,每位儿女的生辰要事记,每个孙儿孙女的一样小玩具…
这些,就是他们一世的珍宝!从今往后,再也没人往里面添加物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