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婚事,着实让二姑一家在村子里风光了一把。虽说我们农村经济相对落后,可是人的思维却是异常敏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就流传着二姑女儿的婆家是当地的首富,有一个几千人的工厂,家里光别墅就好几套,出门都是豪车……一时之间,二姑家好像成了显赫的皇亲国戚,在村里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原先没有任何往来的邻居,现在见了面都主动打招呼,其热情劲就像多年的至交。邻里家再做什么好吃的,也总会送来一碗,说是让他们尝尝。这些变化,二姑和她的男人都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后来村里人惊奇地发现,二姑和她的男人现在也会在街头露面,有时还会呆上一会,赶到合适的话头 ,他们也顺着说上几句,这是以往很多年都不曾出现的情况。人们逐渐感觉到,这对夫妻已经有了些许的改变。
这边女儿带给他们的荣光还没有享受完,那边儿子又在村子里投下一颗重磅炸弹,他考上了大学!这消息一经传出,立刻传遍整个村子。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人们议论着、感慨着,纷纷说这一年,二姑家真是走了狗屎运,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他们不知道的是,二姑的儿子考得只是一个普通的本科,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好。只是在这些朴素的农村人的观念里,只简单地承认一件事:就是能不能上大学。只要能上大学,就无异于过去中状元一样荣耀,他们不管也不懂大学的优劣。
这件事对那个村子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其中道理很容易明白:一个二十年始终处于谷底的家庭,猛然之间窜为人上人,超过了往日比他们强不知多少倍的人,人们心里多少会难以接受,因为这么多年大家早已习惯了他们的弱小、卑微、甚至沉寂。
如果说女儿的婚事给了他们挺直腰杆的底气,那么儿子考上大学这件事,最终将这对夫妻的气势,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二姑和她的男人一改往日寂寂无名的状态,屡次出现在村里人经常聚集的地方。每次出门,二姑必把她的两个上衣口袋装满葵花籽,一边聊着天,一边不停地往外喷吐着瓜子皮,半天功夫,她的四周就被她吐满厚厚的一层。
葵花籽在农村是个稀罕东西,平时很少有人买,一斤需要好几块钱,够吃半年的盐了,谁舍得这么浪费?
可是二姑现在出门,葵花籽是她的标配,每次都是鼓鼓囊囊两大兜,总是旁若无人地嗑着、吐着、聊着,直到有小孩子馋得哭闹不止,孩子的爷爷奶妈低头赔笑着开口来要,二姑才会掏小半把止住那孩子的哭声。
二姑的男人倒是一改往日小气抠唆的样子,每次往街上一站,必掏出他的烟卷散上一圈,一边递烟一边解释这是闺女带来的烟,自己抽不完,都是上等好烟,所以让大伙尝尝。其实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么多年他根本不会抽烟,之所以把烟散给大伙,只是想显摆显摆。
儿子放假回来,是二姑和她的男人最开心是时候。两口子每次出门,必须带着儿子,无论是赶集还是下地,就是去小卖部买包盐,也会让儿子陪同。
那白白净净、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孩往人群中一站,就会吸引来很多的乡里人打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学校里吃得好吗?这个时候,二姑和她的男人总是笑吟吟的不说话,而是一脸满足地看着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