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缘》读书笔记
——曼璐篇
我读半生缘,为着曼璐,生出许多难过和嫉妒之情。
一家子老幼妇孺,她成为了一名舞女。光怪陆离、灯红酒绿的大上海,为了生存,何谈堕落。在我眼中,曼璐是坚强隐忍的。
她是美貌的,所以在这勾栏酒肆的大上海,她有过鼎盛时期。学会了酒场逢迎,学会了搔首弄姿,从前清秀的曼璐摇身一变,搽抹着胭脂水粉,眉眼尽是风情。因着容貌,她背负起了一大家子的生计。酒池肉林待久了,自然也就生出许多奢靡之情。她爱红妆,爱排场,雍容懒散,甚至有点虚荣。可这一切,你又如何忍心责怪,难道这不都是生活教她的吗?如果可以选择,或许她也会如曼桢一般纯良清美。可是,她没得选。她是长姐。
她的脾气是暴躁的。渐长的年纪、松散的皮肤,都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已不复当年。从前眼波流转,玉指一勾就能引来一大片追随者的曼璐逐渐力不从心了,她心有不甘可又无能为力。到底是意难平,她的心气儿受到了打击,脾气自然就上来了。母亲也为着她的终身大事犯愁,明里暗里也总是因着她舞女的身份惆怅,她自个儿到哪儿去寻个人家呢。旧时代的人家,即便是用着女儿做舞女赚来的钱,母亲心底对这个女儿也是觉得没脸的。当然,母亲也不止为她忧愁,说到底,她舞女的身份会影响妹妹曼桢的姻缘。
曼璐不忿,对着家人的言语自然不能好声好气。祝鸿才虽没多大本事,在曼璐母亲眼中好歹也算是一头脸人物。她打心底里认为,以曼璐的身份嫁给祝鸿才竟是曼璐绰绰有余的福分了。何况,祝鸿才又是个嘴甜会说的人物,老太太心里自然欢喜。结婚的排场给的很足,老太太对曼璐的这桩婚事很满意,张嘴闭嘴就是曼璐好福气。她哪里管得了祝鸿才婚后夜夜笙歌、对着曼璐横眉冷对的样子,这一切的“福气”,曼璐得受着。兴许借着曼璐的旺夫运,祝鸿才渐渐发达了。一朝得势的祝鸿才,心里的小九九也愈发多了,竟打量起曼桢的主意。曼桢是清清白白的女儿,性子自然孤傲冷淡些,祝鸿才有这祸心还没这祸胆。曼璐狠狠地驳了他的话,可祝鸿才的心思到底成了曼璐心中的一根刺。做舞女这么多年,年老色衰时,竟是什么也没有。用着自己做舞女挣的钱上学的妹妹,那清清白白的模样那样惹人注目。曼璐瞧着自己的妹妹,心中又怎会平静。十七岁的她,也是小姑凉。清清爽爽的,还有场美好的姻缘。若不是为着生存养家,她又何至于在17岁的年华退了婚,义无反顾地走进风月场。曼璐盯着自己年轻时清秀的模样,恍惚中不免凄凉,祝鸿才看了好久都没认出照片上的姑娘名唤曼璐,倒是觉得像极了曼桢。岁月打磨了她旧时的模样,她哪里是像曼桢,她的从前明明就是曼桢一般的女子。
曼桢总是让母亲别拿姐姐的钱。她觉得已经很对不起姐姐了。读到这里,我真的替曼璐嫉妒起曼桢来,曼桢读了大学,有份工作。虽然生活拮据,兼着好几份职,可她的钱都是正正当当、清清白白的。她有了养家的能力,即便是出于好心,我也会觉得她是不耻于用姐姐的钱。即便她没有这个心思,我也替曼璐生出了这番心思。我不由地嫉妒起曼桢来,我总是心疼着曼璐。自己的丈夫青睐自己的妹妹,自己的母亲仰仗着自己丈夫的钱财,自己的妹妹有了能力却不愿用她的钱。曼璐的付出好像成了耻辱,她的苦楚又能与何人说。于是,闷在心里,长久的不如意,她渐渐生发出不好的念头,人也形容枯犒,愈发堕落了。
曼璐的坏心思何时占据了上风,我不知道。或许是从知道张豫璟喜欢上了曼桢开始,她恶魔的念头就已经开始落地生根。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她,张豫璟才多年没成家,她心中还有对这份爱的向往。可惜,张豫璟太冷漠了,冷漠到拒绝曾经的爱恋,冷漠到认为从前不过是年少的幼稚。曼璐听了,穿着紫色旗袍的她内心陡然崩塌。他张豫璟可以说他不爱她了,她都能接受,可是他居然说当年一切不过是因为幼稚,张豫璟是否定了从前,他狠心的否定了一切。曼璐又羞又愧又恨,特别是听到,张豫璟属意自己妹妹,而全家都在有意撮合张豫璟和自己的妹妹时,曼璐如何不五内俱焚。她什么都失去了,她没有爱人、没有亲人,只因为她是舞女,她就失去了一切。
曼璐如何不恨,她开始恨她妹妹。周遭的一切变故滋养了她的恨意。她成为了祝鸿才的帮凶,她亲手囚禁了自己的妹妹。她开始了这个疯狂的行动,她彻底的堕落了。为了留住这个拈花惹草的男人,她不惜伤害自己的妹妹。她该是有多么痛心啊。曼桢何其无辜,何其不幸,可我到底是怜惜曼璐的。即便她变得这么伤天害理,我也不忍心责怪。这个时代何曾对她温柔。她是一个怎样的人,世人又有何资格责骂?人性的幽暗处,所有人都避免不了。纯良如曼桢,不也是在姐姐的病榻前,动过姐姐死了就好的念头吗?姐姐舞女的身份横亘在她和沈世均的姻缘之间。曼桢是理智的,她的念头很快一闪而过。可曼璐是疯狂的,她急于抓住一切,她不想失去。她是心有不甘的。
曼璐是悲哀的,即便她后悔,却再也无法回头。她见完曼桢的一个月后,悄无声息的死了。我不禁怆然,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