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37次修改AI声纹参数时，母亲正在厨房熬今春最后一锅栀子桑葚粥。砂锅盖被蒸汽顶得咯咯作响，就像她这些年悄悄藏进药罐深处的咳嗽。
"小满，太冲穴要找准第一跖骨间隙......"全息投影里的母亲突然卡顿，这是上周刚更新的心理陪伴AI。我开发的程序能完美复刻她三十年中医问诊经验，却始终模拟不出她指尖按压足背时，那带着淡淡艾草味的温度。
监护仪警报响起时，我正调试着新购入的智能按摩仪。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混着窗外玉兰香，护士说母亲今早偷偷拔掉了输液管，在病历本背面画满肝经穴位图。推开门，我看见她蜷在惨白床单里，枯枝般的手指仍在空中虚划，掌纹里渗出的深褐色药汁把图纸洇染成初春的冻土。
"妈，这是最新型的诊疗舱......"我打开投影键盘，她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那力道轻得像飘落的合欢花，却在我皮肤上烫出灼痕。"西苑药房的桑寄生...要选枝头三寸的..."她浑浊的眼珠泛起奇异的光，仿佛回到二十年前的老宅，我们蹲在廊檐下分拣刚采的绵茵陈。
AI助手第102次提醒我睡眠不足会影响肝功能时，母亲正在整理她的百草箱。紫檀抽屉里躺着用绸布包裹的砭石，每块石头上都刻着穴位名。"这些以后留给小满的孩子..."她背对着我擦拭铜制耳穴模型，佝偻的肩胛骨在晨光中像对垂落的蝶翼。
我在她枕头下发现那台老式DV机。视频里她对着镜头演示如何按摩肝俞穴，背景音是我在隔壁房间调试AI的电流声。当拍到第23分钟时，她突然停下动作，布满针眼的手轻轻抚过屏幕："妈这些年喝的药，其实都是给你试的方子......"
春雨漫过窗棂的深夜，全息投影自动播放起春季养肝指南。我抱紧她没织完的艾草护肝枕，突然想起十八岁离家的那个清晨。她往我行李箱塞进十二包分装好的夏枯草，每包上都用工楷写着："卯时饮，加蜂蜜两勺。"
监护仪终于归为平直的哀鸣时，栀子桑葚粥在智能保温锅里凝成紫色的琥珀。AI助手仍在循环播放养肝口诀，我关掉所有电子设备，把脸埋进她常穿的苎麻外衫。药香混着泪水的咸涩涌入口腔，恍惚间又回到那个暮春午后——她握着我的食指寻找行间穴，窗外的海棠花瓣飘进陶制药碾，被碾成朱砂色的月光。
———中医将凌晨1-3点称为肝经当令时段，《黄帝内经》提到"人卧则血归于肝"，现代医学证实此时段肝脏代谢最活跃。故事中母亲反复强调的穴位按摩时间，正是暗合传统养生智慧与现代科学认知的契合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