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婉心是在西次间见的宁大川。他是外祖家的人，很快就会变成他的人，也就无需注意男女大防，只需遵守礼仪便好。

宁大川没想着大姑娘能亲自见他，略微惊讶后很快便恢复了面色。

婉心交代了铺子里的事后，又把秋霜的事情说了一遍，宁大川欣然应允，大姑娘吩咐的事情自是要办妥的。

因着父亲之前发了话，让婉心帮衬着蒋氏管家。尽管蒋氏不乐意，也不能拒绝的太明显，便把府里灶上的事交给了她。

蒋氏原本想着她年纪小，是个急性子，做事情也容易冒进。再说，厨房里的事情也都比较琐碎些，她必定会手忙脚乱的。等过一阵子，新鲜的劲头过去了，也就不想学了。

婉心上一世在沈家管理着偌大的后院，应付这点小事必定不在话下，倒是蒋氏，每天累的瘫在床上不想起来。手里抓着管家的权利，伺候父亲也就不那么殷勤了，日日陪在父亲身边的也就换成了赵姨娘。

眼见着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婉心预备去趟蒋氏那，要入冬了，她要给碧桐院的下人们添些新冬衣。

还没等她动身，松柳阁的丫鬟碧玉过来传话。

“大姑娘，姑苏的大姑奶奶来了，老爷正在松柳阁待客，特地让奴婢过来知会您一声，让您过去陪着说说话。”

大姑奶奶？婉心疑惑的皱着眉头。她一时想不起来这位是谁。

“是老爷嫁到姑苏的大姐。”于妈妈小声的说着。

于妈妈这样一说，她倒是想起来了，父亲在家行三，是有一个姐姐，嫁到了姑苏的班家，怎的这时候过来了？是有事情？

“姑娘是否要换件衣裳呢？”秋霜堆着满脸的笑问婉心。

“不了，这身挺好。”她上身穿着浅白色的暗纹并蒂莲修身薄袄，下边穿着茶色的襦裙，头上没有戴繁琐的头饰，让夏雨梳了个清爽的飞天髻。虽稍显素净，倒也庄重大方。不过到底是见自己的姑母，还是要郑重些的，从匣子里拿出件金镶玉的璎珞佩戴在了脖子上，整体更显贵气了。

姑母坐在松柳阁的花厅里，父亲在一旁陪着，下首坐着蒋氏，又叫了张姨娘、赵姨娘她们，李澜心跟李昭都在。

婉心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坐在上首的姑母身穿朱红色的祥云暗纹褙子，内搭同样颜色的锦缎绒衣，头戴宝石累丝发簪，福寿鬓花。看见婉心的时候脸上笑呵呵的。

“这就是我们婉姐儿，一转眼竟这么大了，出落的也越发标致了。”

“您上次见她的时候还不满五岁，可不就长这么大了。”父亲高兴的回道。

婉心端庄的上前行礼，父亲挥挥手，让她与妹妹跟弟弟坐一块。身旁坐着的李澜心穿着玫红色的绸缎袄，比以往艳丽些。

“我的这两个侄女，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识礼，婉姐清丽些，澜姐明艳些，以后的夫婿定是个才学出众、温润如玉的人。”上首的姑母跟父亲说着话。

听到姑母拿话打趣她们，李澜心那讨喜的性子便展现了出来，她嘟着嘴装作撒娇的道：“姑母可曾给我们姐妹带什么礼物了没？”软绵绵的话语加上惹人爱怜的外表，不仅让人讨厌不起来，相反还让人喜爱不已。

“带了，带了。”说着就撤下腰间佩戴的玉坠给了李澜心，

“大姐跟二弟还没有呢！”李澜心又嗲着嗓音说道。

你要便要了，扯上我们做甚，她又不缺这些东西，婉心心中想着。

“妹妹要就好了，我的就算了。”婉心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说道。

姑母是有些为难的，她这次过来另有要紧的事情，一时竟忘记了给侄子跟侄女备礼物。

蒋氏在一旁看着，赶紧帮她打圆场：“府里让首饰铺子刚送过来的新鲜玩意，还没有让你们去瞧呢，我看着倒是十分的精致。”

“是啊，那本就是给你们姐妹俩准备的东西，去看看吧，喜欢什么拿什么。”父亲接过蒋氏的话接着说。他不是个吝啬的人，对于这些女儿家的东西，也是不在意的。

“我看最近大姐刚得的头面就不错。上面的八宝琉璃清澈透亮，镶嵌在挑心上，连发钗上都配了玳瑁宝石……”李澜心笑道。

这是她外祖家前几日刚送来的。怎的她突然提起这个，难道是想打这套头面的主意？虽然她现在并不看重这些外在的东西，当时她看到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奢华，可遭人这样惦记着，她心里不舒服，何况惦记她东西的还是李澜心！

“可是慕家送来的那套？”父亲问婉心。

“我竟不知慕家外祖送过来的，我以为是父亲偏心大姐，故意不给我做的……”李澜心面带羞愧的说。可表现出来的神情却让人看着父亲偏心长女，让小女儿受了委屈的样子。

“澜儿，你还没及笄呢，又戴不着那些东西，娘刚得了件金累丝花簪，给你可好？”蒋氏宠溺的哄着李澜心。

“娘，大姐都有好几副头面了，红宝石的、绿宝石的都有。女儿只是觉得好看的紧，也想要一幅，既然娘不让戴，那就不要了。”李澜心眼里含着泪，似掉不掉的在眼眶里打转儿，叫人看着可怜巴巴的。

婉心狠狠的掐着藏在袖子里面的手，只有感受到疼痛，她才不会失控。

李澜心小小年纪，话竟说的如此恶毒。既表达了婉心受尽宠爱，又让众人觉得虽是蒋氏在管家，可什么好的东西还是先紧着婉心用的，她手里并没有几样好东西。

“一家子的姐妹，说什么外道话，见外了不是。”坐在上首的姑母见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

这样的场景，几位姨娘自是不敢说什么的，一旁的李昭还小，只红着眼圈看着。

父亲看着大女儿，又看了看这边的二女儿，李澜心眼中含着泪，低着头不敢言语，一幅受尽委屈的样子。

“婉儿，你是大姐，要不这头面先给澜儿，赶明父亲再给你做一套。你看怎样？”父亲为难的道。

婉心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戳了一下。

“父亲这话说的有些不对，这幅头面是刚过中秋的时候，外祖家着人送来的，也不知道二妹妹是什么时候瞧见的。要是寻常的东西，我自然也就送给二妹妹了，可这是我外祖家的东西。要真是给二妹妹了，叫外祖母知道了是会伤心的，正巧我库房里有些别的头面，回头二妹妹过去瞧瞧，看上那套了，我就送给二妹妹了，就当我提前送给二妹妹的及笄之礼了！”婉心款款起身，对着父亲跟姑母的方向施了一礼，徐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