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个悲伤的故事,写的是我的大姐。我数次啜泣停笔,多次电话或语音求证细节,写得很痛苦!
我大姐生于一九五八年,卒于一九九五年,享年三十八岁。大姐的最美好时光,是结婚前的少女时代和结婚后的前几年。大姐长得既聪明又漂亮,小学和初中成绩都很好,一直都是班长。初中考上了曲靖一中。那时候曲一中初中毕业就会有工作,但大姐因病失去了工作机会。回家务农后,她很苦闷,很爱教年幼的我读书。我的小学、初中、高中和,她一直关心并鼓励我好好读书!初中时把励志剪报寄给我,放假就叫我去她那读书……即便是她生前己病后中风,她都用左手给我写信,那封信花了她一星期时间!婚后的前几年,大姐冰雪聪明,与大姐夫很好,遗憾是她因生病没有生孩子。婆婆天天在家咒骂她!她去了大姐夫工作的工厂。后来,他们抱养了一个孩子,生活就在她生病中继续!婚姻就那样维持着。虽然缺钱看病,大姐自学太极拳,积极锻炼,以旷达的胸怀和乐观加精神活着!
一九九五年四月二十一日,我写了一首名叫《痕》的诗 ——
痕
惊心于你问
落叶美丽的眼泪
抚触隐痛
人已不复往昔
叫我如何在芳华的飘坠中
寻觅昨日之痕
已无痕的痕
惊心于你问
孤独如何啄碎
抹去记忆
情己悠悠翔逝
叫我如何在黄昏细语中
咀嚼昨日之恋
已无恋的恋
但是你知道吗
我无法寄赠的心情
我想表达的深意
都会在潮音汹涌之夜
如数地还给你
那是你最初的沉默与伤恸
还有那轻轻的瞥痕
四月二十二日,是个周六早晨,我在教室里抄这首诗,同学带我哥哥来找我。他说大姐昨晚死了,现在在曲靖殡仪馆,马上要火化了,叫我们快去殡仪馆。
一路无语,哥哥和我骑自行车去了殡仪馆。大嫂与三姐已经在殡仪馆了。正午的骄阳炙烤着我们的心,无所顾忌的伤心眼泪打湿了衣襟!和泪下咽的午餐。大姐正在焚化炉里被烧成一堆骨灰。我们亲眼看着炉火在烧大姐的骨头!殡仪馆师傅用铲子铲着大姐可怜而微渺的骨头,装进骨灰盒里,然后他用力地用砖头垒实骨灰盒的空间。无声的泪滴洒了一地。大姐夫抱着骨灰盒,我们兄妹四人跟随他从曲靖步行到沿江他的老家。我们都以为他要把大姐的骨灰葬在沿江祖坟。生前大姐的愿望是死后葬在彭家祖坟。我们一直走在河埂上,快到大姐夫家老家村头,忽然走出一个老男人,拿着一把锄头,我们都觉得很奇怪!大姐夫一声不响地就把那把大锄头接过来,只见大姐夫跳到河边,把大姐的骨灰盒放进一个早挖好的浅坑……我们问他要做什么,他说要把姐姐埋在那里。我无法容忍他这样贱埋姐姐,于是我挺身而出,责骂了大姐夫!大姐夫就一把鼻子一把眼泪地哭,他说他妈不让他把大姐葬在彭家祖坟,因为他没有生下一男半女。我们都被他骗了,我们都以为他要把他的骨灰葬在了彭家祖坟……后来,经过争吵、讨论和妥协,我们要求他把大姐的骨灰放到最近寥廓公园的公墓。大姐夫说他没钱。我们姊妹四人说,只要他同意放在寥廓公山的公墓,每年的费用我们出。因为吵架,大姐夫带着抱养的儿子,把大姐的骨灰盒送到了寥廓山的公墓就走了。
大姐死后第一年清明,三姐、大嫂带着三个侄儿们把大姐的骨灰盒请出来,坐一坐,祭献一点苹果,算是与大姐神交。
二零零二年,四姐从广东结束打工回曲靖来。清明节的时候,她和三姐去山寥廓山的公墓去看大姐,可是发现大姐的骨灰盒已经不见了。三姐就和母亲去马龙找大姐夫问大姐的骨灰盒去哪儿啦?大姐夫拍桌子打板凳地闹。最后反复询问,他才说她把大姐埋在了厂房外的围墙脚底下。母亲和姐姐就去看,看见一个小土堆,伤心地哭了一大回!她们要求大姐夫把大姐的骨灰盒迁到他家祖坟,即使不能埋中间,埋在坟边上也行。大姐夫不同意。后来三姐、三姐夫又去与大姐夫沟通。三姐夫说,死人要入土为安,夫妻一场,要讲情分……后来的后来,他勉强同意了。那时候三姐们已经发现,他找的小老婆已经生了一个女儿,有三岁了。大姐生前也说过叫大姐夫找一个,但大家没想到他那么快就结婚,推测那孩子是大姐没死就早已经外面有的了。
后来三姐、四姐又数次去沿江与大姐的婆婆协商,能不能把大姐的坟安在彭家祖坟的外圈,那是专门给岁数不够的人的。最后的结果是,水泥、石碑、纸货、迁坟的人工费、请客的钱都由我们家出。我们姊妹四个人,每人出了800块钱,终于历尽了千辛万苦,把大姐的骨灰安放在大姐夫家的彭家祖坟边上。这些一波三折费时差不多十年。
再后来因为沿江河道扩宽,彭家祖坟也必须迁坟新址。最后在潇湘水库附近一个叫做小路碑的地方,被数次贱埋的可怜姐姐才得以安葬。有几年的清明,我们全家十多个人去给大姐上坟。哭一声我可怜的大姐,捧一捧土给大姐的坟培土,一家人在大姐的坟前磕头、献花献果、哭东哭西、伤心一回……大姐的坟不在大姐夫爷爷奶奶坟的附近,在边上的一片坟地,那是给命运不好的人的:早殇的、病死的、祸死的和岁数不够的……
……安息吧,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