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庄庄
时至今日,我依然不认得核桃树。
十多年前,同事屋子后面的山坡上有一棵高于其它植被的树木,指给我看时,我恍然大悟――原来核桃树长这样啊。只记得它高高大大,囿于地形和眼神能见度,没有看清树叶形状,感觉跟梧桐、杨树无异。再次提到核桃树,仍是一脸茫然。
原以为树上结的核桃就是超市里干货区卖的那种,浅褐色,外形如人类大脑的沟壑回路。买完桃子,看到三轮车旁边的口袋里蹦出无数个青疙瘩,心里好奇。
摊主是个比我瘦小的姑娘,戴着一副眼镜,说是云南过来的新鲜核桃,我便饶有兴趣地蹲下来挑拣。猛然想起上次看到的小视频,忍俊不禁要笑出声来。视频里是一大哥一边啃着青疙瘩核桃,一边给对方打电话:兄弟,你寄的这个水果也不好吃啊,皮太厚,里面核又太大。说明再好的东西,送给不懂的人,那是白搭。
我不爱吃核桃。即便它富含不饱和脂肪酸和很多微量元素,偏我又是需要补脑之人,恰恰不爱吃。我妈是听说什么对身体好,就要弄来千方百计说服我吃下去的。犹记得那年,第一次带卿爹回家见父母,饭后我妈在那砸核桃,直到一颗一颗的核桃仁儿装满一方便杯,递给我吃。我面有难色,却听到旁边那人幽幽来一句:你妈对你真好啊!是调侃是羡慕还是嫉妒,反正听罢此言,优越感顿生,笑逐颜开说:那是――,尾音拖得极长。
孕初期,呕吐厉害。为了肚里的娃能比她娘亲聪明那么一点点,买了两斤核桃回来。那个年代,还没有夹核桃的钳子问世,都是放在门和墙的缝隙里,然后把门使劲往墙的方向挤压,待听到“啪”一声,再稍稍用力就点到为止,不然夹得稀碎核桃仁掉一地。对我而言,稀碎正好,因为忍受不了核桃油脂味,我都是敲成碎沫沫,一把倒进嘴巴里,再辅以温水吞下去,类似于吃药。其实核桃在我的印象里不是干货,就是药。小时候,一次母亲生病了,只记得那么虎虎生风的人突然没了精力,父亲买了核桃给母亲,所以我的认知里,核桃是治病的。
两斤核桃,吃一日停一日的,最后也只消灭了半斤不到,其余的给卿爹补脑去了,所以最后生出来一个黄毛丫头。
卿随我,也不爱吃核桃。每次哄着骗着勉强吃一个。这次买点新鲜的,让她尝尝。摊主说有点清甜味,买了可以帮忙剥开。
称好斤数,她戴上一次性手套,拿一把锋利的弯弯小刀,剜进青疙瘩的肉里,再顺势改变方向,使劲一撇,覆在核桃上青汁欲滴的皮就蹦到了筐里的广告纸上。她娴熟的一刀又一刀,很快核桃就露出了本色。期间不断有人称桃子,她一边削核桃,一边忙着称重,报金额,间或还要回答问桃子、葡萄价格的人。
我坐在旁边的圆凳上等待,并不着急。摊主的碎花长裙摆趴在地上,穿着拖鞋的脚踝处有很大一块皱皱巴巴的皮肤,疑是烫伤。她时不时用手背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始终笑吟吟的。
快要削完时,她戴的手套上全是青黄色的汁液。她笑着说:“回家后,戴着手套洗洗,不然把手弄脏了,好久洗不掉。再晾晒一下,夹开核桃后,把仁表面的一层膜撕掉,不然有点微苦。”
我拿回来只是摊在阳台上,等残留的青皮干爽了,钳开一个,第一个居然是个未成年核桃,这运气也是没谁了。第二个还不错,白白嫩嫩的核桃仁,继续钳下一个,攒在一起,开始细心地撕上面的膜。
猛然一只手伸过来,想抓核桃仁,我眼疾手快一把蒙住碗:这是给卿卿的,要吃你自己钳!
果真当妈的女人眼里,只有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