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有句话说人终其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她一直想有个哥哥。从小就这样想。估计她小时候,同学们大都有哥哥姐姐吧,不然她不会如此疯狂的想要哥哥。可惜,命运安排她做了姐姐,虽然妹妹很乖很听话,她很不满意这样的安排,但也无能为力。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渴望有个哥哥,为什么不是想要个姐姐呢?有时她瞪着眼睛想半天,姐姐也不错啊,可以哄你玩,逗你开心,两个人还可以跳皮筋呢,哥哥就不行,男孩子只喜欢打打杀杀的游戏,多没劲呢!她跟自己说,可过半天,她叹口气,还是想要一个哥哥啊!

不知道为啥,她觉得童年的自己好孤单,可是想想童年,她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也许是妈妈总是说起之前的事,姑姑比她只大两三岁,妈妈生了她之后,奶奶是断然不肯照顾她的,因为有那么可爱的姑姑啊!妈妈哭着把她送去奶奶家,可奶奶死活不要她,又把她推出来,妈妈说记得有一次是狠狠心把她扔到奶奶家走了的。好像就是那一次吧,一岁的她蹒跚着围着饭桌吃了好多咸菜,齁的说不出话。从那之后,妈妈再也不把她放奶奶家,她就由残疾的舅舅带大了。

舅舅那时其实也还是个孩子,一个上四年级的调皮的孩子。因为舅舅脸上有个残疾,姥姥也怕舅舅在学校受欺负,就让舅舅去妈妈教书的学校就读,顺便可以照顾她。妈妈说那时舅舅天天背着她满村里跑,村里的人都说妈妈很差劲啊,为了自己的孩子搭上自己的弟弟。妈妈也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妈妈说的这些,她仍旧都记不得,疼爱她的舅舅也已经故去了。

再到后来,舅舅死活不去上学了。估计是受不了小孩子们的取笑吧,毕竟残疾是那么明显的长在脸上,无法忽视,妈妈即使是老师也管不了小孩子之间的玩耍嬉笑。舅舅回了姥姥家,又没人照顾她了。怎么办呢?妈妈被逼的没了法子,就让她在学校跟着旁听。估计她那时要三四岁了吧?妈妈说,那时村里是两个不同年级的孩子在一个教室上课,妈妈就让她跟低年级的小朋友坐一起,可她坐着坐着就尿裤子了。妈妈后来就让她站在黑板那儿,离妈妈近一点,妈妈不耽误讲课,这样又过了几年。这些,她也不记得了,只是忽然很想舅舅了。

她小的时候家里是养了一只猫的,专为抓老鼠的家猫。她对猫没有印象,可她记得因为那只猫她受的委屈。不知道有天猫犯了什么神经,爬树下不来了,被绳子七缠八缠的缠到树上死掉了。她应该也是心里有点难过的,可是爸爸好像更加不开心,爸爸当时是打了她一巴掌的,责备她为什么在家里却看不好猫。她那时哭没哭她不记得了,只是把爸爸的那一巴掌记在心里,很多很多年都不能释怀。

妈妈说,她不到五岁时就上一年级了,因为没人照顾。那么小不点的人儿,就跟同学们一起开始上课写作业了。这应该是事实,因为她后来填档案的时候倒推回去总是特别小,负责档案的人都好怀疑,还曾经专门为这事让她去原来的小学写过证明。包括她后来参加工作的同事们都笑说她是童工,是啊,她还不满十八岁,可不就是童工呢。

上小学的事情她也记得不是很多。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学校用大锅熬红枣和白蒿,让同学们都去喝,估计是为了预防肝炎吧,她现在都清晰的记得那碗汤的味道,有点红枣的甜,可又带着白蒿的似苦非苦,不是小孩子喜欢的那种甜,但是她很受用,好像还因为妈妈是老师的缘故多喝了一碗。那汤色是深红的,上面泛着热气,那热气腾腾的冒个没完。还有一次是三四年级吧?应该是学三角形,妈妈老师教她。不知道是年龄小还是怎样,妈妈在上面讲怎样用三角形量角的度数,她就是听不懂啊,那么大个三角形,怎么可以和书上小小的三角形重合啊?她怎样都做不到,妈妈当时是用教杆敲了她脑袋一下的。可是,即使是敲脑袋,她也还是不懂。

等她到四五年级的时候,有一件事她是无比清晰的记得的,记了很多很多年。有一次数学考得不好,她不敢回家,她怕妈妈会训她,或者弹她脑壳。她不知道怎么办,在路上踯躅了很久,快走到家时又折回去慢腾腾的走回来。她后来想到个好主意,既然妈妈生气,那不如离家出走好了。反正爸爸妈妈找不到她,就再也不会凶她了。她很兴奋,沿着出村的路往外走。她还在想,要走到哪里才算合适呢?要往哪个路口走呢?她不太知道。那时是秋天,好多村民都在场院里晒麦子,到处都是人,哪里才可以让别人看不到呢?她快走到村口了,她又想起爸爸妈妈要是找不到她会怎样呢?会不会急坏了?爸爸会不会又去大喇叭里广播?只是这次广播的是找女儿。她觉得很丢爸爸的脸,爸爸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以让他在全村人面前丢脸呢?这怎么可以?为着这个理由,她只好回去了。奇怪的是,这次回去妈妈没有凶她考得不好,爸爸反正去忙了。

对了,她还记得一件事。那时妹妹也出生几年了。她记得她家门口左右各有一个石台子的,好像有很多很多的时候,妈妈还没回家,她和妹妹就一边一个在们口口乖乖坐着等妈妈。她很乖很听话,知道照看妹妹了。妈妈说经常天都黑了,她回家看到我们姐妹俩还在台子上坐着。她也不记得她的童年里有玩伴。应该是有那么一两个的,在她家外面胡同里住的燕子,她们经常在一起玩的,她只记得这个名字了。

她好像看到她的童年是灰色的。她不怪谁,妈妈也是迫不得已要生活要工作,而爸爸终年留给她的好像只是个背影,还有村里大喇叭里的声音。她好像从小就那么懂事,知道为大人分忧,要为别人考虑,所以她很努力的让自己乖一点,再乖一点。只是她心里很孤单,有时候,她还是想做有个哥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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