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忆事

现在的孩子三两岁就上幼儿园了,七八岁就可以上学了,我在幼儿园只待了两年。那时的幼儿园叫育红班,我七岁那年光着黝黑的膀子,赤着脚丫子满街跑,烈日下晒的后脊梁冒油发亮。我母亲看了直皱眉头说这哪像个姑娘,简直就是“黑旋风”李逵。我爸说,嗯,该上育红班了,明天我就去找校长问问。就这样很快我就被抓进了鸟笼,中规中矩的穿上了鞋


育红班在我们村东面的学校里,那里小学初中都有。校长刘老师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她没房子,全家都在学校里住。她有两个像仙女一样美丽的女儿,尤其是大女儿,就像是挂历里的明星一样好看,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手指细长细长的,画的一手好画。那时我才发觉原来女孩子可以这样优雅。放学或是周末的时候我和小伙伴儿们经常去她家玩,两个大姐姐也乐意陪我们玩,后来她们有了自己的房子,搬家的时候,大姐姐送给我一册画满了素描的美少女图本,惹的小伙伴们艳羡不已,争相观看,让我很是得意一把。三十多年不见了,也不知道她们嫁到哪里,如今怎样,想来应该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了。


育红班里只有两位老师授课教学,其中一个老师姓王,个头不高,长着一对儿眯眯眼,还有一位我们村的白老师,很干净漂亮。


学校操场很宽敞,也是我们村唯一平坦的地面。村里谁家盖房子钉大梁编耙都在那里,然后卷成长长的一大捆放着备用,我们就在上面爬来爬去。


过六一的时候我们穿着白色粉边的花裙子去镇上的学校比赛跳舞,唱《采蘑菇的小姑娘》,边扭边跳。那时候交通不发达,去的时候是小朋友排着队走的,迎着朝阳,半个多小时才走到,比赛结束已近中午,烈日炎炎,老师在回去的路上截停了一辆刚刚卸完煤的大货车,央求一下就准许我们爬上了车后斗捎我们回学校,结果到家后一个个手和衣服都蹭的脏兮兮的了,因为出汗,脸上也不可避免的抹黑了,大家互相看着花脸哈哈大笑。

       

过元旦晚会,老师们自己出去采购糖果,用大铁锅炒瓜子花生。有一年聚会,老师每人分了一堆零食,然后嘱咐我们,先吃瓜子,尽量吃完,不准拿回家去,只可以拿花生和糖果回家。我当时甚为不解其意,便偷偷藏了几粒瓜子在口袋里,拿回家后我爸尝了一颗说瓜子有点苦,估计是炒糊了。原来老师把瓜子炒糊了,怕家长们笑话才明令禁止不让带回家的。

       

我们班里有个同村的女孩儿叫小霞,比我小一岁,有一天小霞不小心掉粪坑里了,没错,就是掉进育红班的粪坑里了。脚上和裤子上沾满了液体和固体混合物,一步一个湿湿的脚印。于是那个王老师就不让她进教室了。小朋友们捂着鼻子吃吃的笑躲得老远。

     

我到现在都佩服王老师的那双小眼睛,她怎么就那么一瞄就看见我了呢?也许当年的我太黑,肤色太重能很顺利的被发现吧。她就让我领着小霞找妈妈换裤子洗澡。哇呀呀,突然接受了这么个艰巨的任务,顿感亚历山大。但是师命难违,我就领着小霞走出了校门。当年马路上没那么多车,也少有人贩子,老师也真放心,让一个八岁的我,七岁的小霞,就那么攸哒攸哒走了,走了。混合物粘在鞋上,小霞走路老是打滑,于是她脱下了鞋,赤脚走。那时没有柏油路,也没有水泥路,都是沙土的道路,小霞的脚趾间集满了黏黏的砂石,咯的生疼,她就一边瘸着腿走,一边哎呀哎呀的叫唤,终于坚持找到了村子最北面那条胡同。结果看到铁将军把门,开什么玩笑啊,好崩溃。

         

后经多方打听,她妈妈在玉米地里浇水。于是我又带着小霞奔赴村子东南方向她家的粮田。这回小霞有点体力不支了,脚又疼,我于心不忍就说她,要不我背着你走吧。哈哈哈,小霞就毫不犹豫的跳上了我的背,跳上了我的背。两只胳膊环在我的脖子上。记得吗?还有鞋么?那双沾满了“集翔物”的塑料凉鞋在手里拎着,就在我眼前晃荡,晃荡,偶尔还掉下几粒黏黏的砂石。脑补一下画面,那是个有味道的画面。

走了一段路我也有点走不动了,小霞家伙食应该不错,长得很壮硕,可是我告诉自己不能摔倒,如果我倒了,小霞必然摔在我身上,然后那双黄金鞋呢?会不会糊我脸上?哎呀我妈呀,到现在我都佩服我自己,是怎样的毅力支撑我找到她妈妈的。然后小霞被她大嗓门的妈妈好顿骂,也不理我,就把她拽过来在水井边冲洗,我就在旁边讪讪的笑了笑,走了,对,不记得我洗没洗手,就走了,回育红班了。也许心里还等着老师表扬吧。

       

遥问小霞,你还记得那个背着满身是翔的你找妈妈的学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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