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作品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第二天,我被安排到力工队里,领个独轮车管送料。上工前,我送张玉发回海城坐车的路上,张玉发说“你还真留下了干活。不怕拿不到钱?”我说“管教说没事,何况我叔也说没事。”张玉发说“你可多个心眼,我看那姓任的,嘿嘿…”
送走张玉发,我回到工地,也是三个人一组推楼板。所有力工都在推楼板,再用塔吊吊到楼上。取楼板的时候都靠人力抬到车上。工地现场杂乱,人力车是死轮胎,不充气的。一车三块楼板,推着走很沉重费力。监工的使劲催,很怕有人偷懒。一上午一组能推四趟,累的腿灌铅一样走不动步。
中午吃饭,都是工友们自己淘米,把饭盒放在蒸箱里,吃菜嘛,多是在工地上小卖部买的小咸菜和花生米。
中午吃饭,我为叔买了一会午餐肉罐头 ,叔舍不得吃,挑了一小筷子头。一个长头发,穿着体型裤的胖子说“给我夹一块。”不等叔同意,筷子伸进去夹了一大块放进自己碗里。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发现叔好像很惧怕他。干活时,他对叔吆五喝六指使叔多干活,干重活,想抽烟了,说“给我来根烟。”后来直接去叔兜里掏,叔的东西放在床上,拿自己东西一样随便
我问了叔几次,叔都是笑着说“没事没事,都出门在外,别惹事。”我对周绍龙和任平生说起,两个人异口同声说“他们人多,咱就得忍着。”
上完楼板,夜里加班灌浆,手抱几十斤重的搅动棒在混凝土里来回搅动,一干一夜,早上又累又饿,又乏又困,早饭都是闭着眼睛吃的,吃完了倒头就睡。
一天夜里,工地上灌浆,一老头从楼上摔了下来,救护车拉走的时候,据说人已经不行了。
白天我们还是继续上工,监工的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催促我们干活。
第三天,老头家属来了,听说那个有派头的人还是劳动局的一个干部。大家私下里议论纷纷,有的说“最少得赔一百万。看看人家,死的值了。”
一会儿,一辆军绿色大吉普来到工地,车上下来几个人,拥着一个短小精悍的长头发男子走进办公室,他白白净净,文质彬彬 ,他就是候四爷,与我的想象中黑社会老大完全不同。
中午吃饭时,候四爷打手长头带着四五个人进工棚里来,气势汹汹的问大家“你们谁他妈嘴贱?”连问倆句,大家莫名其妙,有人说“咋啦?谁说什么了?”长头发说“妈的,嘴都老实点,让我再听见什么,腿给你打断。”那时候,社会上流传一句话:大石桥偷,熊岳抢,海城没有共产党,可见社会混乱到什么程度。大家默不作声,长头发又说“都听着,昨晚上谁加班了,下午有人来问,就说什么都没看见。”大家纷纷“哦。”表示听见了。长头发临走时还不忘威胁大家“谁敢乱说话,舌头给你割了。”
晚饭时,听人说死者家属要求赔偿12万。候四爷只赔偿1.2万。候四爷黑白两道都有人,这事就算了结了。
我们还是夜以继日的干活,早上起来就盼着中午,中午吃过饭就饿的没劲干活,两腿无力,不干活都晃晃悠悠的。好不容易盼到晚上下工了,饭也不想吃。躺在木板上浑身疼。但是,躺下就睡着了。
一夜,半夜里下起大雨,早上醒来,工棚里都是水和漂浮的生活垃圾。大家还没起床,监工的推开门喊“昨天力工收工时候咋没把水泥盖上?都淹了,等着扣钱吧。”
这一喊,工棚里的瓦匠们炸了窝,都问,昨天谁用水泥没盖?互相指责,吵吵起来,结果是长头发二华的叔叔最后离开工地,没盖水泥,半夜雨来的突然,把水泥全泡了。亡羊补牢,二华叔叔说“二华,跟我看看去。”
二华和他叔叔推门时,正好拦疖爸爸出去解手,顶一块破塑料布进屋,一时没看见二华和他叔叔,差一点撞在一起。二哥二话没说,一拳怼在拦疖爸爸胸口,骂道“好狗不挡道。”
我一个高跳到地上,说“二华,*你妈,你打谁?”二华回头正要回骂,他叔叔在门外催他“赶紧走。”二华指着我扔下一句“你等我回来的。”
叔叔坐在我身边,他满心惧怕忐忑,却装出平静的样子。我知道,二华回来,若发生冲突,他们二十几人能把我打趴下,周绍龙和任平生绝对不会帮我打架,叔叔呢,老实人一个字,更不会有胆量了。发生冲突,其实我面对的是一群人。在这个强食弱肉的环境里,没有人可怜软弱,只会惧怕尊敬强大。在这里,拳头硬就是有理。我把木匠任平生的斧头放在身边,以备不测。
雨一直没停的意思,工地现场也施不了工。大家难得休息一下,有听广播的,有一支支抽烟的,有侃大山吹牛的。其实都在等待二华回来,看究竟能发生什么。
门开了,二华爷俩回来了,叔用眼光偷瞄他,心里一定很紧张。我看了一眼斧子,打定主意,他来挑事,我就下手不留情。但是,他们爷俩只说水泥被淹的情况,二华并没有过来挑事。叔渐渐放下心来,我也慢慢放松下来。
中午,雨停了,我想出来这么日子,还没时间感谢王大爷。决定下午去看看王大爷。任平生说也想去市区里溜达,周绍龙也想去,叔说来海城半年了,还不知道海城什么样。于是,我们四人坐车进了海城。
广场上一个人也没有,我们到了大车店,张玉发正在睡觉,看到我们,非常高兴,互相询问了近况,说我“应该看看王大爷。”于是,我买几斤苹果,去看王大爷,张玉发陪他们逛街,约会了一个小时后在正骨医院门口汇合。
我来看望王大爷,王大爷很意外也很高兴,他走路一瘸一拐,好像腿伤又严重了。大爷说 ,自从摔伤后,伤处就痛,还变得没力气,那天提点菜上楼,在楼梯上又帅了一跤,正好磕在伤口处,最后说:“人老喽,成废人啦。”有人敲门,大爷说:“你梅姨来了,天天这时候给我送菜”我打开门,梅姨说:“呦,小松,你来看你王大爷了。”我说:“今天没活,我来城里溜达,顺便来看看我大爷。”梅姨说:“你常来,老王就惦记着你呢。”我说:“会经常来的。”梅姨说:“来了帮你大爷干点活啥的,没人给他搓澡,身上都臭了”我说:“明天我请一天假,早点来,把大爷的衣服洗了,再洗个澡”说着我站起来,为王大爷做饭。王大爷吃完饭,快五点了,我急急忙忙赶到大剧院。看看天,天阴沉沉的,云很低,空气潮湿闷热还要下雨的样子。我站在医院门口雨搭下,等来了张玉发和叔两个人,还没等我询问,张玉发说“大剧院李玲玉演唱会,哪倆哥们凑热闹呢。你等多长时间了?”我说“我也才到。”张玉发说“那咋办,你去不去看?”我说“多少钱一张票”叔说“二十呢。”我说“我不看。太贵了”张玉发说“你要不看,咱爷三寻摸个地方吃的饭,喝点。”他指着对面说“牛庄馅饼,老有名了,就是有点贵,行不行?”
进了店,馅饼羊汤。要了一瓶酒。我们三喝上。张玉发说“活还能干一段时间?”叔说“四楼才铺楼板。”张玉发说“咿呀,那早了呢,得年根底下,反正不能耽误你们回家过年。”回家过年,遥遥无期呢,我想。叔说“哪能等年根底下,得回家秋收。”张玉发说“家里多少地啊?”叔说“十多亩,二小家少。你家不到一亩地吧?”我说“房前屋后,正好一亩三分地。”叔说“有那么多吗?你家不就分点饲料地吗?”我说“道西那块地也是俺家的。”叔说“哦.!带那块地有。”
喝完酒,到大剧院找周绍龙和任平生,没找到,估计是买票进去了。我和叔坐车回到东桥工地。
回到工棚,才发现叔的被褥被人浇了水。二华正在打扑克,叔低声对我说“别问了。”我甩开叔,对二华说“二华,这水是不是你倒的?”二华抬起头说“你听着哦,我二华也是个爷们,要整你呢也是光明正大的整你,哪天咱俩单挑一下,我打赢你,以后在我面前,你规矩点,你打赢我,以后你是我大哥。告诉你,那水不是我弄的。”我说“不是你能是谁?”二华说“你问他得罪谁了不知道吗?你给我多少钱让我给你看着?”打牌的人哄堂大笑。我也只能说一句“找机会单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