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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诞生之143哭声
从秀华嫂子嘴里打听出不少关于公公婆婆的逸闻趣事,毕竟两家人邻居住的年头长了,而尚道山又是那样的脾气,从言谈话语中就能明显听出秀华嫂子对这老两口的不满,这恰恰顺石黄菊的意。
她们说的投机之际,有村里人抱着月科儿的孩子急冲冲的过来,秀华嫂子匆匆的接过去检查。石黄菊也想起还要去看看丁俏伶的状况,便起身去向张文钊家。
进门竟然只有冯清莲一人坐在炕上,盘着腿,正拿着一本书轻声轻语的朗诵。即使看到石黄菊进屋,她也只是轻瞥一眼却没有中断。屋子里飘着一股鸡肉的香味,完全掩盖住昨天的血腥味。
她忽然僵住,因为她看到两枚烤的金黄的包子就放在冯清莲的身旁。虽然说那包子已经变了模样,可是凭着她本能直觉却可以认定这就是早晨婆婆塞到尚良正手里的那两个包子,如今却赫然出现在了冯清莲的身边。她可以百分百的确定这绝不是自己的男人为表示爱心而敬献给丁俏伶的,因为根据医嘱这两天她只能够吃流食。
丁俏伶扭头看着她,连唤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挤出一丝微笑凑上去问她感觉如何。丁俏伶伸出瘦弱的手掌紧紧抓住她的手,一再的道谢,搞得石黄菊有些手足无措,只是一个劲的安慰她要好好地调养,尽快恢复身体,不要激动等等。
冯清莲冷漠的停下读书,和她打个招呼,示威似得抓起一个包子问她吃过了没有,便斯斯文文的咬上一口,细嚼慢咽起来。这让石黄菊十分的受不了,恨不得一把将那包子塞进她的喉咙里,让她噎死在面前。
陪着丁俏伶说了会儿话,石黄菊便起身告辞。虽然丁俏伶说是让冯清莲代她送送石黄菊,但是冯清莲也只是欠欠身而已。
出了屋门,石黄菊的眼泪便止不住的淌下来,她为自己的不争气用力的抹着眼眶,鬼使神差的朝着几个男人去掩埋孩子的乱葬岗子走去。
乱葬岗就在大荒坑的一角,远远就看到残雪地上多了一个小小的新土堆。在一大堆木柴枝的残灰边上还有一小堆灰烬,残留着几片零零碎碎的没有烧完的破布片,这应该就是烧掉的给孩子预备的小衣服。
她举目四望,在周边没有看到一个人。大概是他们埋完后已经回去,只是和她在路上错过了。想到尚良正还要回到那个屋子里,和冯清莲呆在一起,她就止不住自己的愤恨,想要冲回去看看他们还能再表演一出什么样的戏。
她不想再回到路上,而是就近的下了土岗,朝着砖窑抄坑底的近路准备回家。她觉得浑身上下就像没穿衣服一样的冻透了,一种说不出的冰冷都要把呼吸冻僵。她想起和自己并不亲近的妈妈,想起整天都不多说一句话的爸爸,想起远在大西南某个地方当兵的大弟弟,想到家里的那个已经长大却还调皮捣蛋的弟弟,想到那一群一呼百应的兄弟姐妹。她从来没有感到过自己是这样的孤单。就算是寄养在大姨家的日子,她总也活的有滋有味,充满了对幸福的向往。
窑洞里传来嚎啕的哭声。
她站住,然后蹑手蹑脚的钻进一个洞口,隐藏在黑暗的阴影里。哭声是如此的酣畅淋漓,如此的撕心裂肺。
“哭痛快就好了!”是尚良正的声音。
“哭两声也就行了。孩子没了,还能接着要。”是尚北沃的腔调。
“你说的轻巧。”张驰邦也搭了茬。
哭声渐渐低沉下去,低沉下去。
有起身的声音,紧接着是张文钊哽咽着说:“你们想象不到我的难。真的跟是个闺女还是个儿子没有关系。只是这怀胎十个月,这个家全仗着我一个人,我也快支撑不住了!”
尚北沃斩钉截铁的说:“支撑不住也得撑,谁叫咱们是男人呢?”
张驰邦在一边附和着说:“这才是男人说的话。”
尚良正说:“赶紧回去吧!嫂子还需要人照顾,孩子没了还能再要,只要活着,就都不容易。有什么需要的,你就直接开口说话,没有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我出来半天了,先回去看看!”
他们走了。
石黄菊却有些挪不动脚步。丁俏伶为了生个孩子死里逃生,还半死不活的躺在炕上,这张文钊却在这里为一个夭折的孩子哭得死去活来。难道女人就真的只是个生儿育女的工具?难道女人的命就真的这么不值钱吗?她未来是不是也将遇上这样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