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楼的桂花酒刚开封,甜香就漫了半条街。二皇子坐在靠窗的雅间,手里转着酒杯,目光却落在对面的太子妃身上——她今日换了件月白裙,褪去凤钗的贵气,倒像个寻常人家的姑娘,只是眉间的郁色,比酒还浓。
“这酒不错。”二皇子举杯,声音温润,“镇国公府的桂花,当年你说香得能醉蝴蝶,如今酿成酒,倒真有这滋味。”
太子妃抿了口酒,眼尾泛着红:“殿下记错了,那是……” 话说到一半又咽回去,指尖在杯沿划着圈,“如今再香的花,也入不了某些人的眼。”
二皇子没接话,只是往窗外瞥了眼。街角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徘徊,是秦风——他的侍卫,手里攥着个酒葫芦,脚尖在青石板上碾来碾去,像只等主人的忠犬。二皇子笑了笑,对太子妃道:“我去去就回。”
刚下楼,就见秦风正对着个黑衣人影招手,那人影转身时,腰间的绣春刀在灯笼下泛着冷光——是沈砚。二皇子脚步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往后厨走,心里却明镜似的:这两人约在醉月楼,怕不只是喝酒。
雅间里,秦风把酒杯推到沈砚面前:“尝尝?二殿下说这酒像当年镇国公府的桂花。” 沈砚没动,指尖在杯沿敲了敲,目光扫过楼上的回廊:“太子命我搜捕东方玥,听说你见过她?”
“见过又如何?”秦风给自己倒了杯酒,语气淡得像水,“她是青儿姑娘的朋友,不是乱臣贼子。”
“太子说她是。”沈砚的声音冷了些,“你该知道,违抗太子的下场。”
秦风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我只认二皇子的令。他说不可滥杀无辜,我就不能动她。” 两人目光在酒气中相撞,一个带着内厂的戾气,一个藏着侍卫的忠耿,像两柄出鞘的刀,明明相爱,却各守其主。
沈砚突然笑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就知道你会这样。” 他起身往回廊尽头走,“我去趟净房。”
秦风望着他的背影,刚要松口气,就见沈砚的脚步猛地顿住——二楼回廊上,老板娘正扶着个红衣女子往房间走,那女子发间沾着酒渍,侧脸在灯笼下露了半分,正是东方玥。而老板娘身后,善善攥着衣角,眼里满是担忧。
沈砚的手瞬间摸向腰间的刀,指节泛白。秦风心头一紧,猛地冲上去,从身后攥住他的手腕:“你要做什么?”
“太子的令。”沈砚的声音冷得像冰,“杀了她,我就能升内厂指挥使,到时候……”
“到时候你手上就多了条无辜的命!”秦风用力拽他,“你忘了当年为什么要进内厂?是为了查清你弟弟的死因,不是为了做太子的刀!”
两人在回廊上拉扯起来,沈砚的刀鞘撞在栏杆上,发出“哐当”的响。雅间里的二皇子听见动静,皱眉道:“怎么回事?” 太子妃也抬起头,目光掠过回廊上纠缠的身影,落在那间紧闭的房门上,眼尾微微一动。
“放手!”沈砚低吼,想甩开秦风的手。他看见老板娘已经走远,东方玥的房门虚掩着,只要冲进去,一刀就能了却太子的心病,可秦风的手像铁钳,死死攥着他的手腕——这个他爱了三年的人,此刻正用尽全力阻止他。
“她是青儿的朋友,是三皇子都肯保的人。”秦风的声音带着颤,“你杀了她,就是把我往二皇子面前逼,你想让我们……”
“我们本就立场不同!”沈砚猛地甩开他,刀“唰”地出鞘,寒光映着他眼底的挣扎,“我没得选!”
他提刀冲向房门时,秦风突然扑上去,从身后抱住他。两人一起撞在栏杆上,刀“当啷”掉在地上,滚到太子妃脚边。
“够了。”太子妃捡起刀,温润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太子要杀的人,未必是该杀的人。沈总领,你弟弟的案子,二殿下最近查到些线索,或许……”
沈砚猛地抬头,眼里的戾气瞬间被震惊取代。秦风趁机拽住他,对二皇子道:“殿下,沈砚他……”
二皇子摆摆手,拿起酒杯抿了口:“醉月楼的酒,最忌戾气。沈总领若不嫌弃,不如坐下喝一杯?”
沈砚望着地上的刀,又看了看秦风泛红的眼眶,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捡刀。回廊上的风带着桂花酒的香,吹得人心里发暖,他突然觉得,或许自己并非没得选——至少此刻,有个人愿意抱着他的腰,不让他往错路上走。
而那间紧闭的房门后,东方玥翻了个身,眉头微蹙。梦里又回到了那间着火的破庙,师姐的手推着她往外跑,只是这次,身后似乎多了双温暖的手,轻轻托住了她下坠的身体。
醉月楼的灯笼在风里摇晃,映着雅间里重新举起的酒杯,映着回廊上并肩站着的身影,也映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所有人都在这片刻的安宁里,暂时忘了那些刀光剑影,只记得桂花的香,和身边人的温度。